那一点在树冠顶端凝聚的银光,如同一个微缩的宇宙星璇,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神沉醉的柔和光辉。它不仅仅在吸收古树沉淀的规则与源晶的生机,更如同一个精妙的过滤器与调和器,将陈续体内自发逸散出的、依旧有些驳杂对立的归墟与源初之力,缓缓牵引、吸纳。
这个过程并非强行抽取,更像是一种共鸣与梳理。
陈续能清晰地感觉到,右眼中那如同深渊的归墟黑暗,在被银光汲取一丝力量后,并未变得更加狂暴,反而那侵蚀生机的特性似乎被某种规则安抚、纯化,变得更为内敛与深邃。左眼的万象源初之光,则在银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灵动而富有生机,与归墟之力之间那道脆弱的平衡界限,竟开始自行加固、变得圆融。
他识海中因接收记忆碎片而产生的剧烈翻腾,也在这银光的照耀与古树散发的宁静规则波动下,逐渐平息。那些破碎的画面与信息并未消失,而是被梳理、压缩,沉淀在他意识的深处,等待着他未来有能力时再去解读。
这是一种温和而高效的疗愈与辅助修行,远超乎众人的理解。
“这棵古树……是在帮助委员长掌控他的力量?”叶灵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喃喃自语。
守拙真人目光灼灼,充满了对未知造物与古老智慧的敬畏:“非是帮助,更似是……引导与补完。委员长身负的归墟与源初之力,位阶极高,但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他尚未找到使其完美共存的‘法’。而这古树,以及它正在凝聚的东西,或许就蕴含着那个失落文明对此的答案。”
他的推断让众人心头震撼。一个能够引导和补完归墟、源初这等至高力量的文明,其鼎盛时期该是何等辉煌?而能将如此文明毁灭的“理骸院”或其背后的存在,又该是何等恐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广场上只剩下古树叶片的清脆叮咚声,以及那银光旋转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虚空嗡鸣。
枯树守望者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仿佛在见证一个等待了无数岁月的时刻。
终于,在吸收了足够的规则、生机与陈续的双瞳之力后,树冠顶端的银光稳定了下来。它不再扩大,反而开始向内坍缩、凝实,最终化作一枚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表面流淌着水银般光泽、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银色果实。
这果实没有枝茎相连,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树冠顶端,散发着柔和而磅礴的规则气息。
下一刻,银色果实轻轻一震,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陈续,而是径直没入了陈续怀中、依旧在沉睡的黑猫“玄”的体内!
“玄”的身体猛地一颤,周身瞬间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银色光辉,将它整个包裹,形成一个光茧。光茧之上,无数与古树符文同源的纹路明灭闪烁,浩瀚而古老的规则之力在其中涌动、传承。
陈续通过契约,能清晰地感受到,“玄”那原本虚弱的本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修复、壮大,甚至在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与苏醒!它所缺失的、或者说被封印的记忆与力量,正在被这枚集合了古树精华与文明馈赠的果实所补全!
“原来……这最终的馈赠,是属于‘玄’的……”青芜恍然。
守拙真人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不,这或许本就是一体。委员长触发机关,满足条件,古树凝聚果实,补全‘玄’。而‘玄’的完整,对于委员长而言,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他们之间的契约,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重要。”
仿佛是为了印证守拙真人的话,当“玄”被光茧包裹,气息节节攀升之时,陈续眉心的契约烙印也随之变得更加清晰、复杂,甚至隐隐散发出一丝……权威的气息。他与这片残骸之地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变得更加紧密了。
他心念微动,尝试着与那尊枯树守望者沟通。
他并未开口,只是通过契约,传递过去一道询问的意念:“我们,可以离开吗?”
枯树守望者眼眶中的苍白火焰跳动了一下,它缓缓直起身,不再是躬身的姿态,但那份敬意并未减少。它抬起那只空着的骨手,指向广场的一个方向——那是与众人来时相反的方向。
在它骨手指向之处,虚空再次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道与之前进入此地时类似、但更加稳定的朦胧光门,悄然浮现。
光门之后,不再是来时的虚无,隐约可见一片……有着正常星光闪烁的宇宙景象!
它不但指明了离开的道路,更是直接为他们开启了门户!
同时,一道冰冷而苍老的意念,通过契约,断断续续地回响在陈续的识海,带着无尽的沧桑与嘱托:
“使徒……传承……已续……”
“钥匙……碎片……集……”
“警惕……‘收割者’……”
“前行……勿回……”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枯树守望者眼中的苍白火焰恢复了平静,它收回骨手,重新化作一尊静止的雕塑,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灵性。
使徒?钥匙碎片?收割者?(“理骸院”的代称或上级?)勿回?
一个个沉重的词语,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压在了陈续的心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尊重新归于寂静的守望者,又看了一眼仍在光茧中蜕变的“玄”,以及那棵光芒逐渐内敛、恢复“枯寂”状态的古树。
他知道,他们在此地的机缘已暂告一段落。前方,是新的未知,也是必须踏上的征途。
“我们走。”
陈续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青芜的搀扶下,率先走向那道光门。
守拙真人、岩罡、石岳、叶灵紧随其后,最后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们重生与机缘,也承载着沉重历史的残骸之地,毅然踏入光门。
光门闪烁,众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广场上,重归死寂。只有那棵金属古树,以及树下忠诚的守望者,依旧默然矗立,等待着下一个纪元的轮回,或者,永远不会再来的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