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洞穴的瞬间,外界的风雪呼啸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骤然减弱,只余下一种压迫耳膜的、深沉的寂静。空气不再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特有的、混合着岩石和某种古老气息的微温。
火把的光芒摇曳着,勉强照亮前方。通道异常宽阔,顶部高悬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尽头。脚下是平整得不像天然形成的岩石地面,两侧的洞壁也异常光滑。
很快,火光开始捕捉到墙壁上的异样。
是壁画。
起初只是些模糊的、用某种暗红色矿物颜料勾勒的简略线条,描绘着星辰、山脉和巨大的、带有翅膀的影子。随着他们的深入,壁画变得越来越复杂,色彩也丰富起来,使用了金粉、青金石和孔雀石等珍贵的颜料,尽管年代久远,大部分已斑驳剥落,但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恢宏气势。
林凡停下脚步,举起火把,仔细端详。壁画讲述着一个漫长而壮阔的故事:
创世之初: 混沌中,最初的巨龙破壳而出,它们的呼吸化作风云,鳞片化为山川,血液成为河流与熔岩。它们是世界的基石。
万族诞生: 精灵从世界树下的星光中走出,矮人在巨龙的指引下于山脉深处发现锻炉之秘,人类则在广袤平原上学习耕作与驯养。壁画清晰地显示,巨龙并非统治者,而是引导者与守护者,它们翱翔于天际,默默注视着凡间种族的成长。
黄金时代: 描绘了巨龙与精灵、矮人、人类共同建造宏伟城市的场景,天空中龙影与飞舟并存,大地上一片繁荣。其中几幅壁画突出展示了巨龙运用一种类似时沙怀表上符文的力量,维系着世界的某种平衡。
虚空入侵: 画面风格陡然一变,变得黑暗而狰狞。紫色的裂痕撕裂天空,扭曲的阴影生物涌入。巨龙们奋起迎战,龙息照亮黑暗,利爪撕裂入侵者。但也有一些巨龙被紫色的能量缠绕、侵蚀,鳞片变得黯淡,眼神变得疯狂。
悲壮陨落: 最为惨烈的一幅壁画占据了整片岩壁——数头最为强大的巨龙,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与灵魂,化作巨大的光之锁链,将几道最大的虚空裂痕强行封印。而它们庞大的身躯,则如同陨落的山峰,坠向大地……其中一幅,赫然便指向他们所在的这片龙骨山脉!
长眠守望: 最后的壁画显示,少数未被污染或伤势过重的巨龙,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它们的力量融入山脉,化作守护的结界,等待着……壁画在此变得模糊不清,那“等待”的对象,似乎被刻意磨损或未曾画完。
“这些画……”萨尔的声音带着震撼,“记载了真正的历史!我们教科书中记载的‘神话时代’,竟然……都是真的!”
“原来那些大蜥蜴……不,巨龙们,曾经保护过我们?”格隆挠着他的头盔,显得有些困惑,但眼神中已收起了不少轻蔑。
林凡默默地看着,心中波澜起伏。这些壁画印证了他的梦境,并将大陆的历史串联起来。虚空是远古的宿敌,而巨龙,曾是并肩作战的盟友,更是付出了惨烈代价的守护者。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开始向下倾斜,温度明显回升,空气中那股硫磺味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的清冽气息。更令人惊奇的是,前方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朦胧的、温暖的橘红色光芒。
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山脉腹地的巨大世界。
头顶不再是岩石,而是高远得如同天空般的穹顶,上面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如同地下星空。脚下是坚实的大地,生长着散发着幽蓝或淡绿色荧光的苔藓和巨大的、如同伞盖般的奇异蘑菇。一条宽阔的、缓慢流动的岩浆河如同大地的血脉,在远处蜿蜒流淌,散发出光和热,正是这片地下世界的主要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远处传来轰隆的瀑布声。
这里有光,有热,有植被,有水声……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与外部死寂山脉截然不同的生态秘境。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地心奇景中时,一声比之前在外部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具穿透力的龙吟,猛然从这片广阔空间的深处传来!
声音震得穹顶的晶石微微颤动。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阴影,以一种超越他们想象的速度,从远处的一片发光森林上空掠过!
那是一条巨龙!
它的身躯并非壁画上那种金光闪闪或五彩斑斓,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历经风霜的青铜色,夹杂着些许暗红的纹路。双翼展开,遮天蔽日,每一次扇动都带起强劲的气流。它流畅地俯冲,掠过散发着热浪的岩浆河,带起一串飞溅的熔岩火花,然后又猛地拉起,冲向远处一道从穹顶垂落、轰鸣而下的巨大地下瀑布,庞大的身躯竟灵活地穿过了水幕,带起漫天水雾,在“星空”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这充满力量与野性美的一幕,让所有幸存者都忘记了呼吸,只剩下本能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然而,那翱翔的巨龙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群不速之客。它在空中一个极其迅猛的转身,那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竖瞳,瞬间锁定了站在通道出口处的林凡等人!
没有丝毫警告,它张开巨口,喉咙深处亮起刺目的白炽光芒!
“躲开!”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用尽全力嘶吼!
一道粗壮的、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炽白龙息,如同天神投下的火焰长矛,朝着他们所在的区域猛烈喷吐而来!
轰——!!!
龙息并非直接命中他们,而是狠狠地撞击在通道出口上方的岩壁上!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碎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整个平台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后退!快后退!”萨尔和格隆一边格挡着掉落的石块,一边拼命拉着身边的人向通道内撤退。
一阵天摇地动般的混乱和弥漫的烟尘之后,坍塌似乎暂时停止了。幸存者们灰头土脸,惊魂未定地咳嗽着,望向那被碎石部分堵塞的出口。
林凡从地上撑起身子,甩落头上的石粉。刚才那瞬间,他几乎以为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时沙怀表,仿佛被那龙息中的某种力量彻底激活,不再是微光,而是迸发出如同小型太阳般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
光芒穿透了他的衣物,将周围的一片区域映照得金光灿灿,一股温暖而浩瀚的、与巨龙同源的力量波动,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
烟尘渐渐散去,透过碎石的缝隙,他们能看到,那头青铜色的巨龙并未再次攻击,而是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巨大的头颅低垂,那双燃烧的金色眼眸,正带着一丝惊疑、审视,以及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死死地盯住了林凡手中那枚散发着令它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力量的——
时沙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