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返魂丹的药效堪称神异。张贲服下不过半日,体内那如同附骨之疽的“蚀脉幽兰”之毒便被至阳药力化去大半,断裂受损的经脉在磅礴药力的滋养下开始重新续接、愈合,其原本微弱的气息不仅稳定下来,更是如同沉睡的火山,蕴藏着比受伤前更加雄浑的力量。军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然而,救人的苏晓,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强行转化并维持“纯阳魂火”炼制五品灵丹,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魂力,更严重的是,最后关头为了稳住即将炸炉的丹鼎,她不惜燃烧部分魂力本源,这对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伤及根基的重创。
药坊深处,那间为她特修的青金石静室内,苏晓静静躺在玉榻之上,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往日灵动的眼眸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即便在昏迷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仍在承受着神魂撕裂般的痛楚。
林枫站在榻前,看着苏晓这般模样,心中如同被巨石压住,沉甸甸的,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胸腔中燃烧。王允、世家、北漠……这些明里暗里的敌人,手段一次比一次歹毒,不仅针对他的大将,如今更是几乎毁了他身边最重要的医道支柱与人!
陈文悄无声息地走进静室,手中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密报,脸色凝重:“主公,查清楚了。张将军所中之毒‘蚀脉幽兰’,并非近期所下,而是早在数月前,他一次带队巡逻边境时,遭遇小股‘马匪’袭击,虽将其击退,但手臂被一枚淬毒暗器所伤。当时只以为是寻常毒药,军中医官处理后又经苏大家调理,已无大碍。没想到,那毒竟如此阴险,潜藏至今才爆发。”
林枫眼神冰冷:“数月前?那时我们与王允尚未彻底撕破脸……看来,他们布局之久,心思之毒,远超我们想象。”他接过密报扫了一眼,上面还列出了几种可能调制“蚀脉幽兰”的势力,除了王允麾下的幽魂子,南疆几个擅长蛊毒的部落,甚至西域魔门也有所嫌疑。
“苏大家情况如何?”陈文担忧地看向玉榻。
林枫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肉身伤势无碍,主要是神魂本源受损。寻常药物乃至九阳返魂丹,对此都效果甚微。若不能及时修复,轻则修为倒退,魂术再难精进;重则……可能永远无法苏醒。”
陈文闻言,脸色也更加难看。苏晓的存在,对于铁山城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位神医。她精湛的医术维系着军队的战斗力,她纯净的魂力是抵御敌方邪术的重要屏障,她更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若她倒下,对铁山城的打击,不亚于损失数万大军。
“可有救治之法?”陈文急切问道。
林枫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苏晓苍白却依旧宁静的容颜上,缓缓道:“有一个方法,或可一试。但……极为凶险。”
他所说的办法,乃是《兵甲武经》中记载的一种偏门秘术,名为“神魂共鸣,本源渡引”。简而言之,便是需要一位神魂力量远强于伤者,且对自身魂力掌控达到精微程度的人,主动引导自身魂力,小心翼翼地进入伤者濒临枯竭的识海,以其魂力为引,如同星火燎原般,重新点燃伤者本源的生机,并在这个过程中,以自身魂力缓慢滋养、修复其受损的本源。
此法凶险在于,施术者的神魂需毫无保留地敞开,深入另一个人的识海核心,其间若稍有不慎,不仅无法救人,反而可能引发两人神魂的同时反噬,轻则双双变成白痴,重则魂飞魄散。而且,对施术者的魂力消耗极大,甚至可能动摇自身根基。
“主公,此法太过危险!您乃一城之主,万金之躯,岂可轻易涉险?”陈文立刻反对,“不如让属下寻找其他精通魂道之人……”
“来不及了,也信不过。”林枫打断他,语气决然,“苏姑娘为救张贲,为铁山城,不惜燃烧自身本源。此刻她危在旦夕,我岂能因惜身而退缩?况且……”他顿了顿,看着苏晓,“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的控制力。”
他知道,铁山城内或许有其他魂修,但修为足够且能让他绝对信任的,几乎没有。此事关乎苏晓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见林枫心意已决,陈文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文在外为主公护法,绝不让任何人打扰!”
林枫不再多言,挥手让陈文退出静室,并启动了静室内所有的隔绝阵法。瞬间,整个静室仿佛从世界中剥离出来,外界的一切声音、气息都被隔绝。
他盘膝坐在玉榻旁的蒲团上,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苏晓,然后缓缓闭上双目。识海之中,那轮得自神秘古玉的明月虚影清辉大放,一股磅礴而凝练的神魂之力被缓缓调动起来。与苏晓纯净温和、充满生机的青莲魂力不同,林枫的神魂之力因修炼《兵甲武经》和久经沙场,带着一股沙场的铁血杀伐之气,阳刚而锐利。他必须极其小心地控制,剥离掉其中可能伤及苏晓脆弱神魂的锋芒,只留下最精纯的本源力量。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月华般清冷柔和的光晕,轻轻点在了苏晓光洁的眉心。
刹那间,林枫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是苏晓的识海。
与他想象中濒临崩溃的死寂不同,苏晓的识海竟呈现出一种悲壮而凄美的景象。广袤的空间布满了无数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原本应该生机勃勃、青翠欲滴的识海中央,那株代表着苏晓本源魂力的青莲,此刻光华黯淡,莲叶枯黄卷曲,莲台之上甚至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纹。唯有三片位于最核心的莲瓣,还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碧光,守护着最后一点本源不灭。整个识海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枯萎与衰败气息。
林枫不敢怠慢,立刻收敛所有杂念,将那一丝月华般温和的魂力,如同最轻柔的雨丝,缓缓洒向那株濒临枯萎的青莲。
然而,就在他的魂力即将接触到青莲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株看似萎靡的青莲,仿佛感受到了外来力量的侵入,本能地释放出一股微弱的抗拒之力,三片碧光莲瓣轻轻摇曳,荡起一圈青色的涟漪,试图将林枫的魂力推开。这是修行者识海最本能的防御机制!
林枫心中一惊,立刻停止前进,将魂力控制得更加柔和、更加细微,如同春风拂面,不带丝毫强制意味。他小心翼翼地传递过去一道安抚的意念:“苏姑娘,是我,林枫。我来助你。”
他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溪流,缓缓流淌过枯败的识海。那株青莲的抗拒似乎减弱了一些,但仍保持着警惕。
修复神魂本源的艰难历程,就在这片布满裂痕的识海中,如履薄冰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