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两短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程知遥盯着赵清雪的仿生腿，那节奏和沙盘延迟指令一模一样。她没动，呼吸压得很低。刚才那一波信息流差点把她脑子冲炸了，现在太阳穴还在突突跳。
“仓仔。”她嘴唇微动，“还能撑住吗？”
像素小熊瘫在冲锋衣内层，屏幕闪得断断续续：“反物质电池……只剩一块了……你要是敢用，我就真歇菜。”
“我没得选。”她说，“它在跟赵清雪通信，而且她还有意识。”
话音刚落，立方体表面纹路猛地扭曲，银蓝光变成暗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响起一种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又像电流穿过骨头。
程知遥立刻抬手按住太阳穴。耳边传来幻听——母亲的声音，姜明川的警告，还有小时候空荡 apartment 里冰箱运作的嗡鸣。她咬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感让她清醒。
“启动防护罩。”她下令。
“你疯了？！”仓仔尖叫，“这玩意儿一开，能量直接见底！”
“不开更完蛋。”她说，“精神污染已经扩散，再晚一秒，赵清雪就彻底被吸干了。”
她闭眼，默念口令：“系统天天崩，全靠我嘴硬。”
仓库“滴”一声解锁。
她伸手一掏，拿出最后一块反物质电池。黑色方块只有指甲盖大，但握在手里能感觉到轻微震动。
贴上冰壁，按下激活键。
淡金色光膜从地面升起，像倒扣的碗一样把整个冰窟中央罩住。立方体被包在最中心，赵清雪也在范围内。光膜碰到她的瞬间，仿生腿停了一下，随即又开始敲击，节奏变了——变成四短一长。
“它在回应。”程知遥说。
“不是回应。”仓仔声音发虚，“是反击。防护罩触发了它的防御机制，精神污染强度翻倍了。”
程知遥看向赵清雪。女人双眼紧闭，脸色发青，但腿部动作稳定，没有抽搐或失控迹象。这不是被控制的表现，更像是……在传递信息。
她往前走了一步。
“别靠近！”仓仔扑上来抱住她小腿，“你现在出去，等于主动送大脑进绞肉机！”
“我不进去。”她说，“但我得看清楚她在刻什么。”
她蹲下身，从背包夹层摸出微型投影仪，对准赵清雪的仿生腿。激光束突然从脚踝处射出，在冰壁上划出一道细线。
坐标出现了。
歪歪扭扭，像是凭肌肉记忆刻出来的。但程知遥一眼认出来了——那是沙漠篇沙盘投影里的经纬度标记，指向地下三千米的初始异形老巢。
“比对数据库。”她命令。
仓仔挣扎着飘到半空，屏幕闪了几下：“匹配成功……误差率0.03%……和第167章母巢位置完全一致。”
程知遥心跳快了一拍。
线索终于串起来了。
沙漠、冰原、沙盘、罗盘、防晒霜、热能弹……所有任务都不是孤立的。有人在引导她走这条路，而赵清雪，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还活着的人。
可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在防护罩启动后才暴露坐标？
她抬头看立方体。红光越来越亮，表面浮现出数字——**180**。
倒计时开始了。
“三分钟。”她低声说，“自毁程序。”
“能量只剩5%。”仓仔提醒，“防护罩最多撑到120秒。”
“够了。”她说，“只要她能把话说完。”
赵清雪的腿还在动。激光再次射出，这次刻的是符号——一个三角形套着圆圈，中间一点。程知遥瞳孔一缩。
这是“拾光计划”的隐藏标识，只出现在观星庭最高权限文件里。
“她在告诉我们什么？”她喃喃。
“不是告诉我们。”仓仔突然说，“是在标记你。”
程知遥一愣。
“你的疤痕。”仓仔指着她左臂，“刚才共振的时候，我录到了数据流里的关键词——‘活体密钥’‘载体适配度97.3%’‘第186号实验体’。”
她僵住了。
母亲的吊坠，星轨的权杖，姜明川的罗盘……原来从头到尾，她才是那个被选中的开关。
“所以防护罩不是用来挡它的。”她说，“是用来保护我的。”
“聪明。”仓仔哼了一声，“但它也知道你是钥匙，所以倒计时一响，要么一起炸，要么你进去接手。”
程知遥看着立方体。
红光映在她脸上，冷得像血。
她慢慢站起身，左手握住电磁链锯斧柄。右手伸进仓库，快速过了一遍剩余物资：高压水弹x2，激光笔备用电池x1，熔岩石板碎片x1，还有老陀螺给的那瓶空防晒霜罐子。
组合方案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高压水弹加激光窄束，可以短暂干扰信号传输；熔岩石板能吸收部分能量冲击；空罐子……或许能当容器用。
“你在想怎么冲进去？”仓仔问。
“我在想怎么活着出来。”她说。
防护罩开始闪烁。淡金色光膜出现裂纹，像是玻璃要碎前的蛛网。外面的冰层传来震动，应该是雪怪群在撞击屏障。
赵清雪的动作停了。
她的仿生腿垂在地上，星图印记忽明忽暗。呼吸变得很浅，胸口几乎不动。
“她不行了。”仓仔说。
程知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女人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声音。
她凑近听。
“门……开了……”
然后就没声了。
生命体征监测器滴滴报警，数值一路往下掉。
程知遥站起身，看向立方体。倒计时显示**150**秒。
防护罩能量条跳到4%。
她深吸一口气，把电磁链锯斧插回后背卡槽。双手抬起，开始解冲锋衣拉链。
“你干嘛？！”仓仔惊了。
“降温。”她说，“进数据洪流脑子会烧，体温越低扛得越久。”
衣服脱到一半，她停下。从脖子上摘下星空吊坠，放在赵清雪手心。
“等我回来拿。”
她重新拉好拉链，走到防护罩边缘。光膜在这里最薄，像一层随时会破的肥皂泡。
倒计时**120**秒。
能量条**3%**。
她举起右手，准备切断连接。
“等等。”仓仔突然说。
她回头。
像素小熊缩成拳头大小，屏幕最后闪出一行字：“如果……你进去了……记得……吐槽一句……让我听见。”
她点头。
下一秒，手指划过光膜。
淡金色屏障应声而断。
寒气瞬间涌进来，带着血腥味和金属烧焦的气息。立方体红光暴涨，整个冰窟被照得通红。倒计时数字悬浮在空中，跳到**119**。
她迈出一步。
脚踩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清雪的手指突然蜷了一下，抓住了吊坠。
程知遥没有回头。
她走向立方体，左手按在左臂疤痕上。皮肤发烫，像是里面有火在烧。
红光包裹住她的时候，她张了嘴。
一句话轻轻吐出：
“系统又崩了，赶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