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蓝光骤亮的瞬间,程知遥的手指还贴在门框上。
她猛地抽手后退,罗盘差点脱手。右肩伤口裂开,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左腿疤痕开始发烫,和罗盘指针一起震动,像两根电线接错了路,电流乱窜。
她靠住岩壁稳住身体,眼镜滑到鼻尖也没去扶。视线模糊反而让她看得更清楚——那道蓝光不是静止的,它在动,在门缝里来回扫,像探照灯。
“这破门比观星庭审批还难进!”
她低声念完口令,仓库解锁。
仓仔没立刻回应。三秒后才冒出一句:“警告!检测到非线性时间波动!”
声音比平时慢半拍,像是卡顿的视频。
“闭嘴。”她说,“拿战术面罩。”
仓库弹出一个黑色护具,她伸手去接,却发现动作迟了零点一秒。面罩掉在地上,滚进门缝边缘。蓝光扫过那一瞬,面罩直接化成灰。
她皱眉。
这不是机关启动,是活的东西在吃东西。
赵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别碰那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拄着地质镐一步步挪过来,左腿藤蔓缠得更紧了,几乎看不出人形。他举起热成像仪对准门缝:“温度不对……里面没有实体结构。”
话音刚落,门内传出敲击声。
叮——叮——叮——
三下短,两下长,停顿,再三下短。
程知遥瞳孔一缩。
这是老陀螺教她的暗号节奏,意思是“危险源已激活”。
她立刻抬手准备关掉系统语音,防止信息外泄。可就在手指触碰到意识界面时,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尸体在动。
她转头看向通道出口外的沙地,那些之前被埋下的沙匪尸体正从地下浮出来。皮肤鼓胀,关节扭曲,胸口裂开喷出黑雾。黑雾不散,反而互相连接,形成一片翻滚的云团。
孢子云。
它在长大,速度极快。不到十秒就覆盖了半个沙丘,表面不断滴落黏液,腐蚀沙地冒烟。一股低频震动传过来,程知遥耳朵嗡嗡响,太阳穴突突跳。
赵远突然跪倒,捂住头嘶吼:“他们在叫我……说我是同类……让我过去……”
她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后领,把他拖回岩壁边。同时从仓库抽出高压水枪残件,对着空中短喷一次。水雾散开,那股震动立刻减弱。
“听得到吗?”她拍他脸,“他们不是叫你,是在污染你。”
赵远喘着气点头,额头全是冷汗。他抬起热成像仪再次扫描云团:“东南方向有高温区……不像自然发热,像是机器运转……”
话没说完,仪器屏幕炸出火花,彻底报废。
但她已经听到了重点。
高温区。机器运转。
她脑子里立刻跳出一个画面——火山地窟里,熔岩石板引爆链式反应的那一幕。当时就是用防晒霜里的抑制剂混合高温,引燃了整个地下管网。
她低头看背包。
最后一瓶SpF5000+还在。
“仓仔。”她默念,“调出电磁斧剩余电量。”
“系统能量仅剩5%。”仓仔回应得断断续续,“建议终止所有非必要操作。”
“那你建议我躺平等死?”
她冷笑一声,直接关闭语音提醒,只保留基础扫描功能。
现在她听不见系统啰嗦了,世界安静了一点。
也孤独了一点。
她拆下电磁斧的电源模块,把输出功率拉到最大,但不启动马达。这东西现在不是武器,是引信。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爆整片云。
她撕下冲锋衣下半截,裹住口鼻。布料粗糙,吸了汗有点痒,但她顾不上。右手握紧电磁斧,左手掏出防晒霜。
“记得火山地窟的链式反应吗?”她轻声说。
是对仓仔说的,也是对自己下的命令。
孢子云已经逼近到二十米内,一部分开始分裂移动,呈包围之势压过来。空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像是烂水果混着铁锈。她能感觉到左腿疤痕又在跳,频率和云团的脉动越来越接近。
不能再等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防晒霜瓶全力投向东南方高温区。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液体飞散,洒向云团中心。
下一秒,她激活电磁斧开关,用尽全力掷出。
斧刃旋转着飞出去,蓝光轨迹划破空气。它精准命中尚未落地的防晒霜残液,电火花瞬间点燃高浓度抑制剂。
轰——!
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玻璃碎裂般的爆鸣。孢子云核心受创,整体剧烈震荡,黑雾四散蒸发。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沙土翻飞,热浪扑面而来。
她被气浪掀翻,背撞岩壁,眼镜飞出去老远。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光影晃动。耳朵嗡嗡响,听不清任何声音。
但她知道成功了。
至少暂时成功了。
她趴在地上喘气,右肩疼得厉害,血流不止。左腿疤痕还在发光,微弱但持续,像没关掉的信号灯。她伸手摸了摸,皮肤滚烫。
赵远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过来,把她往掩体后拖。他呼吸很重,左腿藤蔓收缩了一些,但没完全消退。
“你还活着?”她哑着嗓子问。
“还没轮到我死。”他说,“你那一炸,够他们喝一壶。”
她想笑,结果咳出一口血沫。不知道是呛的还是内伤。她抬手抹掉嘴角,发现手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
仓仔终于重新上线,声音虚弱:“系统能量降至临界值……进入低功耗休眠模式……仅保留警报功能……”
像素小熊变得半透明,漂浮速度变慢,像快没电的玩具。
她没理它。
现在靠不了系统了,只能靠自己。
她摸索着找回罗盘。表面沾了血,但她擦干净后发现指针还在动。一开始乱晃,接着慢慢稳定下来,最后死死指向沙漠深处。
不是门内。
是外面,更远的地方。
她撑着岩壁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她捡起地质镐当支撑,把罗盘紧紧攥在手里。
赵远靠在墙边喘气:“你要去哪?”
“它指哪我去哪。”她说,“任务没完,人就不能倒。”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下。
回头看了眼弧形门。
蓝光已经消失,门缝漆黑如初。但她知道里面的东西没死。只是藏起来了。就像孢子沉进沙层,等着下次风起。
她转身走向沙漠腹地。
每一步都踩得沉重。右肩伤口还在渗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她能感觉到血滴落下,砸在沙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左腿疤痕持续闪烁,频率和罗盘一致。
她不再抗拒这种共鸣。
既然逃不掉,那就利用它。
她走得很慢,但没停。身后是炸过的战场,焦黑一片。前方是无尽黄沙,风卷着灰烬打旋。
忽然,罗盘指针剧烈震荡了一下。
不是指向远方,而是猛地偏转九十度,直指她脚下。
她低头。
脚边沙地微微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