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看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感觉掌心的丝绒盒子瞬间变得烫手。江烬这人,行事风格果然和他的设计一样,充满了让人心肌梗塞的“艺术感”。
傅深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她脸上,眼神里的温度堪比西伯利亚寒流。“他倒是消息灵通。”
沈清歌默默将盒子盖上,塞进外套口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了一张无关紧要的传单。“可能是……大数据推送吧。”她试图用现代科技解释这灵异事件。
傅深冷哼一声,显然不接受这个敷衍的答案,但也没再追问,转身大步走向电梯。阿伦赶紧跟上,经过沈清歌时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回到房间,沈清歌才重新拿出那枚胸针仔细端详。抛开其背后可能代表的监视意味不谈,这设计本身确实堪称杰作。那只半睁的眼睛,幽蓝的瞳孔,仿佛能洞穿人心,又带着一种慵懒的、置身事外的嘲讽。
她拿起手机,回复了那个未知号码:【江先生的作品,总是这么……别具一格。】
信息秒回,仿佛对方就一直守在手机旁边:【喜欢吗?觉得它很适合你。清醒,审视,以及……隐藏的危险。我的缪斯。】
沈清歌指尖一顿。又是缪斯?她想起关于江烬的说法,一个痴迷于捕捉“坚韧与破碎感”的天才设计师。所以,他这是把她纳入了他的“艺术观察清单”?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下一条信息又跳了进来:【明日午后三点,苏黎世美术馆,东翼雕塑区。我想,你会对即将展出的‘凝视’系列感兴趣。一个人来。】
这不是邀请,这简直是绑架式看展通知。沈清歌几乎能想象出江烬发出这条信息时,那副理所当然、不带丝毫社交边界感的艺术家做派。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处理江烬带来的精神消耗,比跟傅深进行一整天的商业谈判还累。
第二天上午,是处理并购案后续收尾工作的最后环节。傅深在套房的临时办公室里进行视频会议,沈清歌在一旁整理文件。
会议间隙,傅深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下午没什么安排。”
沈清歌敲击键盘的手指没停,“嗯”了一声,心里警铃微作。
“苏黎世美术馆,”傅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说最近有个不错的特展。”
沈清歌:“……” 她怀疑傅深是不是在她手机里装了监控,或者江烬那个神经病给他们俩都发了邀请函。
她抬起头,努力维持表情的自然:“傅总对艺术感兴趣?”
“偶尔。”傅深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尤其是当我的助理,可能要去欣赏一些‘别具一格’的作品时。”
好吧,实锤了。他就算没看到信息,也绝对猜到了江烬会有所行动。这个男人对潜在竞争对手的雷达,灵敏得可怕。
“我只是随口一提,”沈清歌试图挣扎,“下午可能想在酒店休息……”
“劳逸结合。”傅深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阿伦会开车送你。顺便,”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帮我看看那枚‘眼睛’,在自然光下是不是也一样……醒目。”
沈清歌彻底放弃抵抗。得,不仅批准了,还附赠了专属司机兼监视器,并且暗示她最好把江烬送的“定时炸弹”戴出去溜溜。
她严重怀疑傅深是想用这种方式,向江烬宣告某种主权:看,你送的礼物,归我的人戴,还得在我的司机陪同下欣赏。
这该死的雄竞氛围,真是无处不在。
午后,沈清歌还是出现在了苏黎世美术馆东翼。她最终还是戴上了那枚眼睛胸针,别在米白色风衣的领口——主要是觉得这东西放在酒店更不安全,像个定位器。
阿伦尽职尽责地跟在几步远的位置,像个移动的背景板,努力降低存在感。
雕塑区人不多,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脚步声。然后,她看到了江烬。
他穿着一身炭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正站在一座线条扭曲的现代主义雕塑前,侧影清隽,气质与周围的艺术品莫名和谐。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那双总是带着点迷离和狂热的眼睛瞬间锁定了她,以及她领口的胸针。
“你来了。”他走过来,目光几乎黏在那枚胸针上,语气带着一种满足的叹息,“果然,只有你才能赋予它灵魂。”
沈清歌:“……” 谢谢,并不想赋予一个“眼睛”什么灵魂。
“江先生的消息很灵通。”她选择直接切入主题。
江烬终于将目光从胸针移到她脸上,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又理所当然:“关注缪斯的动态,是艺术家的本能。”他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语气,“而且,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进行一些……安静的、不被干扰的观察吗?”
他意有所指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沈清歌立刻明白,他指的是那个匿名的“影子”。
“江先生观察到了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江烬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旁边一座双眼被蒙住的石雕:“看,‘盲目’。多么愚蠢的行为,蒙住眼睛,就以为能隔绝真相了吗?”他轻笑一声,带着嘲讽,“真正的观察,是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又指向沈清歌领口的胸针,“以及,无处不在的‘眼睛’。”
这话听起来像是艺术家的疯言疯语,但沈清歌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关于那个监视者,或者关于阿尔法科技内部的暗流。只是他表达的方式,过于抽象派。
就在这时,沈清歌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展厅入口一闪而过——是那个罗伯特副总监!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清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江烬。却见江烬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露出一抹了然的、近乎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看来,”江烬慢悠悠地说,声音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韵律,“今天的‘展品’,比预想的还要丰富。”
罗伯特显然也看到了他们,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没有进来,迅速转身离开了。
沈清歌看向江烬,眼神锐利:“你安排的?”
“偶然。”江烬耸耸肩,表情无辜,但眼神里的狡黠出卖了他,“我只是‘预感’到,这里会有有趣的相遇。毕竟,肮脏的灵魂,总是容易被纯净又强大的‘缪斯’所吸引,不是吗?”
沈清歌懒得理会他那些艺术比喻。罗伯特的出现绝非偶然。是江烬故意引他来的?还是罗伯特一直在跟踪她,或者跟踪江烬?
“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沈清歌问。
“关系?”江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重复了一遍,然后笑得意味深长,“我们之间,是艺术家与缪斯的关系,纯粹而神圣。至于他怎么看……”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那枚眼睛胸针上,“或许他觉得,这是一场……秘密的接头?”
沈清歌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在升高。和江烬说话,就像在解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意识流阅读理解题。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烬?”
江烬收敛了笑容,第一次用比较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我只是觉得,这场围绕你的、无声的戏剧,越来越有趣了。而我,不喜欢有人破坏我的观察体验,尤其是不懂艺术的、粗俗的窥视者。”
他这话,几乎是明示了他知道“影子”的存在,并且,他站在反对“影子”的那一边?或者说,他只是单纯讨厌别人干扰他欣赏他的“缪斯”?
信息量巨大,但表达方式依然让人抓狂。
离开美术馆时,江烬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条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得像是在进行非法交易。“一个小提示,”他低声说,眼神恢复了那种迷离的艺术家状态,“小心那些看似‘盲目’的石头,它们有时候,会突然睁开眼睛。”
坐在回酒店的车上,沈清歌展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单词,打印的:
【Verfolgen】
是德语,“追踪”。
她看着这个词,又摸了摸领口那枚冰冷的眼睛胸针,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缓缓收紧。而江烬,这个看似疯癫的艺术家,究竟是无意间闯入的旁观者,还是……一个戴着艺术家面具的、深藏不露的棋手?
手机震动,是霍峥发来的信息,一如既往的简洁:【已确认,罗伯特与一个境外匿名账户有频繁资金往来。账户关联线索,指向一个代号——“Z”。】
沈清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苏黎世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而身边这些大佬,一个比一个会演。
(第6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