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领着叶辰穿过内城闸门，喧闹声和一股混杂着铁锈、汗臭、还有淡淡血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外城景象豁然开朗，却比叶辰想象中更加拥挤和混乱。
低矮的棚屋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街道狭窄泥泞，行人面色大多蜡黄，眼神警惕或麻木。远处，巍峨的城墙投下巨大的阴影，墙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其间嵌着暗沉的金属结构，偶尔还能看到巨大狰狞的兽骨轮廓，被某种力量强行熔铸在墙体之中，森然可怖。
“那就是龙城的墙，”赵虎注意到叶辰的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用凶兽骨混合高强度合金浇筑，听说能硬抗四阶凶兽的冲击。内城墙更结实。”
叶辰凝视着那堵巨墙，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杂能量，混乱却厚重。
“哼，破烂拼凑。”玄机子的冷笑突兀地在叶辰脑中响起，“玄黄纪元三岁孩童的玩具都比这结实。能量驳杂不纯，结构脆弱不堪，空有蛮力，毫无灵性。浪费材料。”
叶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问道：“很差？”
“岂止是差！”玄机子语气充满鄙夷，“真正的城防大阵，应以天地为基，元炁为脉，阵纹勾连，自成一体。攻防一体，聚灵养气，岂是这种死物能比？这墙也就唬唬低阶畜生，遇上懂行的，或者力量稍强点的，一捅就破。”
叶辰默默记下，目光扫过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和架设的各类武器，那些武器同样粗糙，带着临时拼凑的痕迹。
赵虎带着叶辰来到外城西区的一处营地。几排简陋的营房围着一个沙土操练场，几十个穿着同样灰色训练服的汉子正在操练，呼喝声不绝于耳。看到赵虎带来个生面孔，不少人都投来打量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也有几分不以为然。
“第三小队，集合！”赵虎吼了一嗓子。
正在操练的队伍迅速停下动作，小跑过来列队，动作还算整齐。算上叶辰，小队一共十二人。
“这位是新来的兄弟，叶辰。”赵虎拍了拍叶辰的肩膀，“从今天起，他就是咱们第三小队的人了。王昆，你带他熟悉规矩，领装备，安排铺位。”
“是，队长！”一个面色黝黑、身材敦实的汉子出列应道，他是小队副手。
赵虎又交代了几句巡逻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开了，他还有其他军务。
赵虎一走，队伍气氛稍微松散了些。王昆走过来，递给叶辰一套黑色作战服、一把制式战刀、一面臂盾以及一个身份铭牌。“衣服换上，刀和盾拿好，铭牌别丢了，进出查验都要用。铺位在最里面那张空床。”他语速很快，公事公办。
几个队员围了过来。
“嘿，新来的，叫什么？以前混哪的？”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斜眼看着叶辰，语气带着点挑衅。他叫刘猛，是队里有名的刺头。
“叶辰。以前在废墟里躲着。”叶辰平静地回答，接过装备。
“躲着？”刘猛嗤笑一声，“那怎么混进龙卫的？走了谁的门路？”其他几人也都看着叶辰，显然也有同样疑问。龙卫选拔严格，突然塞进来一个新人，难免让人猜测。
“通过测试进来的。”叶辰不想多解释。
“测试？就你这身板？”刘猛上下打量着叶辰不算魁梧的身材，显然不信，“别是哪个大佬的远房亲戚吧？”
王昆皱了皱眉：“刘猛，少说两句。叶辰，别介意，这家伙嘴贱。快去换衣服，一会儿要跟队巡逻了。”
叶辰点点头，没理会刘猛的挑衅，拿着装备走向营房。
等他换好作战服出来，队伍已经准备出发巡逻了。王昆扔给他一个沉重的背包：“基础物资，背着。”
巡逻区域是外城西墙的一段，长度约两公里。任务很简单，沿着固定路线巡视，清理偶尔溜达过来的零散低阶凶兽，检查城墙是否有破损或异常，并定时汇报。
队伍呈防御队形沿着墙根移动。叶辰被安排在队伍中间，这是对新人的照顾。城墙脚下气味更难闻，腐烂物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墙体上除了兽骨和金属，还能看到许多修补的痕迹和暗红色的污渍。
“小心点，这段墙外面以前是个屠宰场，虽然清理了，但血腥味偶尔还会引来些东西。”王昆低声提醒叶辰。
巡逻过程大部分时间很枯燥，只有风声和队员单调的脚步声。叶辰一边走，一边默默运转《玄黄元始经》，吸收着周围稀薄的元炁。城墙蕴含的杂乱能量也被他隐约感知到，确实如玄机子所说，庞大却无序。
“玄黄纪元的城防，是什么样的？”他在心里好奇地问。
“啧，那可就说来话长了。”玄机子似乎来了点兴致，“最简单的基础护城阵，以地脉为能源，阵纹覆盖全城，平时隐形，遇敌时自动激发。能量护盾只是最基础的，高阶大阵能扭曲空间，反弹攻击，甚至召唤元素守卫。哪像这破墙，只能傻愣愣地挨打。”
“能量从哪里来？”
“地脉，元炁晶矿，或者直接抽取虚空能量。哪像这里，我感知到他们用的是低效的元炁转化器，估计还是从旧时代科技改来的，浪费九成能量。”玄机子语气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小子，等你以后有机会，老夫教你布个最简单的‘小五行御阵’，都比这破墙靠谱。”
叶辰心中微动，将“小五行御阵”这个名字记下。
就在这时，前方负责探路的队员突然打了个手势，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迅速靠向城墙，握紧了武器。
“什么情况？”王昆压低声音问。
“墙外有动静，数量不少！”探路队员紧张地回报，“像是钻地蠕虫！”
王昆脸色一变：“妈的，这玩意最烦人！准备战斗！刘猛，发信号求援！”
刘猛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号枪，对着天空就要发射。
突然——
轰隆！！
众人身旁的城墙猛地一震！大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一个巨大的、布满粘液的环节状身躯硬生生从墙体里撞了出来，碎石飞溅！
那是一条水桶粗细的钻地蠕虫，头部是狰狞的口器，里面布满了一圈圈利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显然是被墙外的同伴吸引，直接破墙而入了！
“散开！！”王昆大吼！
队伍瞬间混乱，狼狈地躲避着砸落的碎石和蠕虫胡乱挥舞的身躯。
蠕虫半截身子卡在墙里，另外半截疯狂扭动，口器张开，朝着最近的一名队员噬咬过去！那队员吓得僵在原地。
眼看就要被咬中，一道青影闪过！
叶辰动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近前，手中那柄制式战刀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青光，精准而狠戾地劈在蠕虫口器边缘！
嗤啦！
令人意外的是，那看似坚韧的皮肉竟被这一刀划开一道深口，暗绿色的粘液喷溅出来！蠕虫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猛地缩回头，疯狂甩动。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叶辰自己。他没想到这临时用元炁强化的制式战刀效果这么好。
“吼什么！趁它病要它命！”王昆最先反应过来，怒吼着冲上前，战刀狠狠砍向蠕虫身体。其他队员也纷纷围攻上来。
但普通战刀很难破开蠕虫厚实的表皮，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反而激怒了它。蠕虫猛地一摆尾，将两名队员扫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不行！砍不动！”刘猛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喊道。
蠕虫再次张口，这次对准了正在它身下攻击的王昆！
王昆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吞！
叶辰眼神一凝，体内元炁奔涌。他右手虚握，青光凝聚——
但下一刻，他强行压下了召唤青铜古剑的冲动。太扎眼了。
他目光扫过旁边城墙被蠕虫撞开的大洞，里面裸露出的兽骨和金属结构参差不齐。灵光一闪！
叶辰猛地蹬地，侧身躲开蠕虫的扑击，绕到其侧面，然后狠狠一脚踹在那些裸露的、尖锐的兽骨上！
嘎吱——砰！
一大段断裂的、尖锐无比的兽骨被他硬生生踹得松动，然后在那蠕虫再次扭动身体撞向城墙时，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它相对柔软的体侧！
“嘶嗷——！！！”
蠕虫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暗绿色的血液喷泉般涌出！它疯狂挣扎，反而让那截兽骨越刺越深！
“好机会！”王昆眼睛一亮，大吼，“攻击伤口！”
队员们立刻抓住机会，所有武器都朝着那不断扩大的伤口猛攻。蠕虫的力量迅速流失，挣扎越来越弱。
终于，它猛地抽搐了几下，瘫软不动了。
现场一片狼藉，尘土弥漫，蠕虫的尸体和腥臭的血液弄得满地都是。好几个队员都挂了彩，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王昆走到叶辰面前，看着他，眼神复杂：“刚才……多谢了。那一脚很及时。”他指了指还插在蠕虫身上的兽骨。
其他队员也看向叶辰，目光里的轻视和怀疑少了很多，多了几分认可和惊异。刚才那临危一脚的时机和精准度，可不是光靠运气。
“运气好。”叶辰抹了把脸上的灰，简单回答。
“妈的，这破墙！”刘猛骂骂咧咧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墙体，“老是修老是坏！这些钻地的玩意儿防不胜防！”
“少废话，检查伤亡，清理现场，加固缺口！援军快到了！”王昆指挥道，然后转向叶辰，“你，跟我去看看缺口情况。”
叶辰跟着王昆走到那个被撞开的大洞前。洞口边缘参差不齐，能看到内部粗糙的填充材料和扭曲的金属骨架。
“看到了吧？”玄机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十足的嘲讽，“蛮力堆砌，毫无阵法疏导力量。冲击力全靠材料硬抗，一旦一点被破，能量流转不畅，整体结构都会变得脆弱。蠢笨至极。”
叶辰伸出手，触摸着断裂处。指尖能感受到残留的混乱能量波动和材料的脆弱。
“这种破损常见吗？”他问王昆。
“常见？”王昆苦笑，“三天两头的事。西墙这边以前损伤最重，虽然一直修修补补，但根本问题解决不了。听说内城技术部那帮老爷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哪里破了补哪里。”
他叹了口气：“咱们还算运气好，只来了一条。要是碰上成群结队的，或者更厉害的钻地物种，这段墙都可能塌掉。”
叶辰看着那狰狞的缺口，又望向城外远处隐约可见的、不断蠕动的可怕黑影，沉默不语。
玄机子的话在他脑中回荡：“……破烂拼凑……蠢笨至极……”
一种强烈的认知冲突在他心中升起。龙城被视为人类最后的堡垒之一，其防御在他原本想来应该是坚固而先进的。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再加上玄机子毫不留情的贬低，让他意识到这看似雄伟的城墙，或许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靠。
援军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远处传来。
王昆拍了拍叶辰的肩膀：“走吧，回去写报告。今天这事，你头功。”
叶辰最后看了一眼那缺口，转身跟上队伍。
真正的危险，或许不仅仅来自城外的怪物。这座城的根基，似乎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稳固。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
玄机子似乎感知到他的想法，悠悠道：“小子，眼界放开点。这破烂玩意没什么可看的，真正的守护之力，在你自身，在于对天地法则的运用。好好练，以后给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