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交锋、破局与无声的惊雷
苏小暖几乎是凭着本能，双腿发软地挪到了三楼东侧的小会议室。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冰凉，推开那扇磨砂玻璃门时，感觉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审判庭的大门。
会议室里，林薇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她没有看电脑，也没有看文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清水，目光平静地落在走进来的苏小暖身上。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像冬日里结冰的湖面，清澈、冰冷，带着足以穿透一切伪装的力量。
“林总监。”苏小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微微发白的脸色和无处安放的双手出卖了她。
“坐。”林薇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的椅子。
苏小暖依言坐下，身体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林薇没有立刻开口，她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苏小暖，从她略显凌乱的发梢，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攥起的拳头，再到她那双努力想保持平静却依旧泄露了惊慌的眼睛。
“苏小暖，”终于，林薇开口了，声音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市场部实习生。”
“是。”苏小暖咽了口口水。
“陈默提交的那份关于‘情绪收集’系统的方案，”林薇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其中的视觉传达和核心交互逻辑，是你提出的？”
来了。苏小暖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陈默把她推到这里，就意味着必须面对。
“……是。”她垂下眼，不敢看林薇，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看着我回答。”林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苏小暖浑身一颤，强迫自己抬起眼，对上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内心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却又在恐惧的挤压下，顽强地探出头来。
“是。”这一次，她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尽管依旧带着颤音。
林薇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一个实习生，能提出这种层级的产品构想。是陈默指导有方，还是你……天赋异禀？”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直接将苏小暖推到了悬崖边上。承认陈默指导，等于否定了自己的价值，也坐实了陈默可能“滥用职权”的嫌疑。承认自己天赋异禀，则显得狂妄，更会引来对她真实背景的更深度怀疑。
苏小暖感觉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看着林薇，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冰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混杂着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和不甘，猛地冲上了头顶。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林总监，”她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但眼神却不再躲闪，反而凝聚起一种豁出去的坚定，“构想和架构，是我独立完成的。陈默……他只是帮我做了产品化的梳理和表达。”
她顿了顿，迎着林薇审视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
“我认为，好的设计不是功能的堆砌，而是情绪的引导。用户需要的不是一个更花哨的按钮，而是一个能安放他们疲惫和孤独的‘角落’。那个被忽视的小游戏之所以有粘性，就是因为它提供了最简单、最即时的情绪价值。我们要做的，不是创造新的东西，而是把这种价值，放大，然后巧妙地编织进他们已有的使用习惯里。”
她越说，语速越快，眼神也越来越亮，最初的恐惧被一种谈论自己热爱领域时的专注和自信所取代。她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比划起来，试图更清晰地表达那个“情绪光带”如何流动，如何将散落的功能点串联成一个温暖的情感闭环。
“……所以，它不是皮肤，不是勋章，它是一种陪伴的证明，是用户在这个冰冷数据世界里，为自己收集到的一点微小的、确定的美好。”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苏小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口微微起伏，有些不安地看着林薇。她不知道自己这番冲动之下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林薇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苏小暖，目光深沉如古井。那锐利的、审视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底下流淌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甚至是欣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苏小暖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林薇终于动了。
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小暖。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周身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却似乎消散了一些。
“你的想法，很有趣。”林薇的声音依旧平淡，但苏小暖敏锐地捕捉到，那里面少了一丝质疑，多了一丝……认可？“细节和落地，是两回事。把你的构想，做成可执行的、无歧义的详细文档。下周一，我要看到它放在我的桌子上。”
苏小暖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这就完了？没有追究她的背景？没有质疑她和陈默的关系？甚至……还给了她继续参与的机会？
“听明白了？”林薇微微挑眉。
“明、明白了！”苏小暖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声。她脸颊泛红，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彩，“谢谢林总监！我一定做好！”
林薇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的水杯和手机，径直走向门口。在她与苏小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女孩那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留下了一句话：
“他倒是……捡了个宝贝。”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留下苏小暖一个人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他？陈默？
林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小暖感觉自己的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来。恐惧、紧张、委屈、豁然开朗的激动，以及此刻这句意味不明却足以让她浮想联翩的话……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头晕目眩。
她扶着桌子，慢慢坐回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门口，久久无法平静。
而此刻，一直等在走廊拐角处的陈默，看到林薇面色平静地离开，立刻快步走向小会议室。他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苏小暖一个人坐在那里，眼神发直，脸颊绯红，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怎么样？她说什么了？”陈默快步走到她面前，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担忧。
苏小暖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眼神还有些迷茫，声音飘忽地，将林薇最后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她说……‘他倒是……捡了个宝贝’。”
陈默瞬间僵在原地，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