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块怀表残片静静躺在佩妮掌心,金属边缘的铭文已彻底变形,那句“下一个醒来的人,是你妹妹”如刀刻般嵌入她的视线。她没有眨眼,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将残片翻转,让烛光从另一侧照过来,映出底下尚未完全消融的旧字痕迹。
斯内普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呼吸很轻,却不再迟疑。他伸手接过残片,指尖在蛇形纹章上停顿了一瞬,然后收进内袍口袋。
“他们想让她成为容器。”他说,“而我们得先让他们开口。”
佩妮点头。她转身走向门边,脚步未停,声音落在走廊回音里:“今晚是校长晚宴。”
礼堂灯火通明,长桌两侧坐满了教授与学生代表。南瓜汁在银壶中微微荡漾,被侍者逐一倒入高脚杯。保守派几位核心人物坐在右首第三桌,神情自若,谈笑间举杯啜饮。没人注意到天花板的通风口缝隙里,一道细如发丝的透明液体正悄然注入主供液管。
佩妮坐在斯莱特林席位末端,手指轻轻搭在杯沿。她没喝。莉莉坐在格兰芬多一侧,提前起身提议祝酒词,声音清亮:“为了魔法界的团结,请大家共饮。”
杯子碰撞的声音响起时,佩妮闭眼一瞬,魔杖尖端在袖下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一道低频共鸣扩散开来,像钟摆敲击心脏的节奏,精准唤醒了潜藏在体内的药剂活性。
三分钟后,右侧第三桌传来一声闷响。
老巫师奥古斯都·马尔科姆猛地站起,脸色涨红,双手死死抓住桌沿。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声音嘶哑而出:“……那不是意外!艾琳·普林斯是被我们逼死的!”
全场骤然安静。
邓布利多坐在主位,手指松开了茶杯把手。麦格教授的手停在半空,魔杖已滑入掌心。其余教师无人出声,目光齐齐转向那个仍在颤抖的老者。
佩妮缓缓抬头,看着他,声音平稳:“你们为什么要针对她?”
问题落下的瞬间,斯内普抬起了魔杖。无声咒语蔓延而出,如同水波掠过空气。礼堂穹顶忽然浮现一片模糊影像——昏暗房间,几名披着黑袍的巫师围住一名虚弱女子。她怀里抱着一本笔记,指节泛白,眼神倔强。
“交出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混血稳定剂的配方,不属于你这种人!”
画面中的女人摇头,声音微弱但清晰:“这是为孩子准备的……不是给你们打仗用的。”
奥古斯都的身体剧烈抖动,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话语却源源不断地涌出:“我们……需要那个配方……纯血家族的孩子天生魔力不稳,必须靠外力压制……但她不肯交……我们就切断了她的魔力供给……让她活活耗尽……”
“所以你们杀了她。”佩妮说。
“不……不是我动手的……可我们都同意了……她说她是普林斯最后的血脉……可一个女人,怎么配继承这个名字……”
话音未落,另一名保守派成员突然捂住嘴,瞳孔放大。他挣扎着想要闭嘴,可下一秒,声音还是冲破了牙关:“我参与了转移研究资料……烧毁了原始记录……但备份藏在圣芒戈地下档案室第七层……编号p-731……”
又一人站起来,语调僵硬:“我知道是谁下的最终禁制……是前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他现在住在约克郡的隐居庄园……每天服用由她骨灰调制的延寿药剂……”
一句接一句,真相如溃堤之水倾泻而出。
佩妮没有再问。她只是坐着,听着,目光偶尔扫过斯内普的方向。他始终沉默,背脊挺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右手紧握魔杖,指节微微泛白。
直到最后一句吐露完毕,整个礼堂陷入死寂。
有人低头,有人避开视线,也有年轻学生满脸震惊地望向自己的导师。
这时,斯内普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上讲台,步伐沉稳,袍角拂过台阶边缘。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抬起魔杖,指向空中。
一道光影缓缓凝聚。
那是年轻的艾琳·普林斯。她穿着浅灰色长袍,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魔药笔记。她的眼睛明亮,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能穿透岁月,直视当下每一个人。
“她叫艾琳·普林斯。”斯内普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每个角落,“她不是‘堕落的混血’,也不是‘失败的实验品’。她是我的母亲。也是唯一教会我,魔法可以用来保护,而不是伤害的人。”
他顿了顿,转向佩妮所在的位置。
“她留下的东西,被人夺走、销毁、掩盖。但他们忘了,知识不会真正消失。只要还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她的研究就还在继续。”
他收回魔杖,母亲的影像并未立刻消散,而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像一座无声的纪念碑。
“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说,“普林斯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从今天起,这个名字不再属于那些躲在黑暗里窃取成果的人。”
礼堂依旧无人言语。
佩妮站起身,缓步走向讲台。她的脚步很轻,但在这一刻,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历史断裂的缝隙上。
她走到斯内普身边,抬头看着那幅影像,然后举起魔杖,指向自己胸口。一道柔和的光流从心口升起,缠绕上魔杖尖端,随即化作一行浮空文字:
**《混血魔药稳定剂》完整配方——献给所有曾被否定的存在。**
文字缓缓旋转,最终融入影像之中。艾琳手中的笔记自动翻开,一页页泛起微光,内容逐行显现。
台下有学生掏出笔记本疯狂记录,有教授闭目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重负。
莉莉坐在原位,眼眶发红,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她望着台上两人,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复仇,也不是揭丑。这是一次正名,一次对被抹杀者的召回。
就在此时,奥古斯都猛然抬头,眼神惊恐,声音再次不受控制地响起:“你们不知道……真正的计划还没开始……帕西瓦尔不是创始人……他是第一个容器……而继承仪式只能在月蚀之夜完成……下一次月蚀,就在十天后……地点是……”
他的身体突然一僵,脖颈青筋暴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撕扯。他张大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口鼻渗出血丝。
两名魔法部稽查员迅速上前将其控制,同时封锁现场。
佩妮盯着那具失去意识的身体,眉头微皱。这不是吐真剂的副作用。是有人远程切断了线索。
她转头看向斯内普。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他们知道我们在追查。”他说。
“那就不能再等。”她答。
她走下讲台,穿过人群,脚步不停。斯内普紧随其后。两人离开礼堂时,身后仍是一片寂静,唯有那幅影像尚未完全消散,在空中静静流转,映照着无数双复杂的眼睛。
夜风从走廊尽头吹来,掀动了佩妮的一缕发丝。她抬手将它别到耳后,动作平静。
“下一步,”她说,“去挖坟。”
斯内普没有回应。他只是伸手探入内袍,摸了摸那半块怀表残片的轮廓。
金属已经变得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