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天还墨黑墨黑的，远处的鸡鸣声才刚响起第一遍，韩峥就已经轻手轻脚地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车把上挂着两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大麻袋，后座两侧各拴着一个深口的大竹筐。
路上小心些，林晚送他到院门口，往他军大衣口袋里塞了两个还热乎的窝头，要是买不着也别勉强，早点回来。
韩峥点点头，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放心吧，我打听好了，今天邻村杀三头年猪呢。
此时的家属院里，已经隐约飘来了炼猪油的香味。快到年关了，家家户户都想办法弄点猪肉，即便是一斤半斤，也要炼出油来，留着过年炒菜用。
等到日上三竿，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声。韩母正在院子里拍打棉被，闻声抬头，不由得愣住了。
韩峥推着自行车进了院，车上赫然载着半扇猪，少说也有四五十斤。猪肉还冒着丝丝热气，深红色的肉质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脂肪。
我的老天爷！韩母惊喜地迎上前，怎么买了这么多？
林晚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这半扇猪，又惊又喜地睁大了眼睛。趁着韩母去拿盆子的工夫，她快步走到韩峥身边，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她小声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韩峥愣了一下，随即环顾四周，见院里没人，一把将她拉到厨房门后，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直到院外传来邻居的说话声，两人才慌忙分开。
你这人......林晚红着脸捶了他一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家人七手八脚地把猪肉抬进厨房。这半扇猪着实不小，把厨房的空地都占满了。
晚晚，你来看看这些肉该怎么收拾？韩母问道。
林晚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后腿肉肥瘦相间，最适合做红烧肉。前腿肉嫩，留着包饺子。肋条肉肥一些，可以炼油......
正说着，隔壁李姐探头进来，看见这么多肉，温和地笑着说：哟，买这么多肉啊？今年可以过个丰盛年了。
林晚笑着回应：是啊李姐，这不是要过年了嘛。你们家年货办得怎么样了？
我们也买了些，李姐说，老王昨天从后勤处买了五斤猪肉，正准备今天炼油呢。你们这肉看着真新鲜。
韩母接话道：可不是嘛，邻村现杀的。李姐要是需要，待会儿让晚晚给你们送点过去尝尝。
不用不用，李姐连忙摆手，你们留着慢慢吃。
林晚拿出来五花肉给李姐说着：“咱俩客气啥”。
李姐回答到说：“行，那我不客气了，我按照市场价给你。”
午饭后，林晚系上围裙开始准备红烧肉。她将五花肉切成均匀的方块，冷水下锅焯水，捞出后用凉水冲洗干净。
要做得好吃，关键是要炒糖色。林晚一边往锅里放油和冰糖，一边对在旁边学习的韩薇说。
待冰糖融化变成枣红色，她将肉块倒入锅中快速翻炒，让每块肉都均匀地裹上糖色。接着加入葱姜、八角、桂皮等调料，倒入酱油和料酒，最后加水没过肉块。
小火慢炖一个时辰，这肉才能入味。林晚盖上锅盖，擦了擦额角的汗。
红烧肉的香味渐渐飘满整个院子，与邻里间传来的炼猪油香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浓浓的年味。韩曦循着香味爬进厨房，抱着林晚的腿咿咿呀呀地叫。
小馋猫，一会儿就好了。林晚弯腰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开饭时，那盆红烧肉成了最受欢迎的菜。肉块红亮诱人，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连平时最注重形象的韩峥都忍不住多夹了几块。
晚晚这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大厨都不差。韩父赞不绝口。
吃完饭，林晚开始张罗着做凉皮。她在面粉里加了适量的水，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嫂子，这是什么新鲜吃食？韩薇好奇地问。
这叫凉皮，供销社可没卖的。林晚一边揉面一边说，等做好了，拌上调料，又爽口又开胃。
她把揉好的面团放在盆里，倒入清水开始揉洗。乳白色的淀粉水渐渐浑浊，面团则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团富有弹性的面筋。
这个面筋蒸熟了拌着吃，可香了。林晚把洗好的淀粉水放在一旁静置，又把面筋上锅蒸。
傍晚时分，淀粉水已经沉淀好了。林晚把上层清水小心地倒掉，留下稠稠的淀粉浆。她在锅里烧开水，取一个铁盘抹上油，舀一勺淀粉浆晃匀，放在开水上蒸。
不过一两分钟，一张晶莹剔透的凉皮就做好了。林晚把蒸好的凉皮取出放在抹了油的案板上，一张张凉皮叠在一起，薄如蝉翼，煞是好看。
这也太神奇了！韩薇惊叹道，面粉还能做出这么好看的东西来。
林晚笑着切了一张凉皮，拌上蒜泥、醋和酱油，又切了些黄瓜丝放在上面。
来，尝尝味道。
韩薇接过碗吃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真好吃！清爽又劲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韩母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个好，过年吃腻了大鱼大肉，来点这个正好解腻。
夜幕降临，整个家属院都弥漫着炼猪油的香味。家家户户厨房里都亮着灯，女人们都在忙着准备年货。虽然每家买的肉不多，但这份难得的油香，已经足以让孩子们欢天喜地了。
韩母把切好的肥肉块放在锅里，慢慢地炼出清亮的猪油。油渣在锅里翻滚，渐渐变成金黄色，发出诱人的滋滋声。
这一整天，韩家小院都笼罩在浓浓的肉香和年味中。屋檐下挂着的猪肉在月光下泛着光泽，厨房里摆着一盆盆准备好的年货。
林晚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满足。韩峥走到她身边，把一件军大衣披在她肩上：辛苦了。
不辛苦，林晚靠在他肩上，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怎么都好。
夜色渐深，家属院里炼猪油的香味还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