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家，程夕瑶。”
这行文字在显示屏上闪烁了三秒，然后切换成一个简洁的界面。左侧是几个文件夹图标，标注着“实验日志”、“影像记录”、“人员档案”；右侧则是一个全息投影区，此刻正显示着栖园的3d结构图，其中地下实验室和安全屋被高亮标红。
程夕瑶盯着那行消失的文字，喉咙发紧。“欢迎回家”——这个安全屋是母亲设计的？还是说…她曾经来过这里？十七年前的她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与星辉实验室有关？
除非…那个可怕的猜测是真的。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因紧张和疲惫而微微发抖。安全屋比想象中更宽敞，约二十平米，四壁都是某种银灰色的金属材质，天花板嵌着柔和的灯光。除了刚才那个显示屏，屋内还有一张工作台、一把转椅，以及一个嵌入式的小型冷藏柜。
工作台上散落着几张泛黄的纸张，程夕瑶小心翼翼地靠近，仿佛那些纸片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最上面那张是一份手写笔记，字迹娟秀却因急促而有些凌乱——是母亲的笔迹！
“0613紧急预案：若计划失败，将夕瑶送至程家。程国栋虽贪婪但胆小，会因金钱接受抚养。钥匙（星辰吊坠）必须留在夕瑶身边，它是启动ESLA核心的唯一生物密钥。白振庭不知道这一点，他以为密钥只是普通的访问卡…”
程夕瑶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纸张边缘被捏出了皱褶。送她去程家？抚养？这是否意味着…程国栋和刘美玲根本不是她的养父母，而是被母亲刻意安排的掩护？而星辰吊坠…那个她从小戴到大的饰品，竟然是星辉实验室的“生物密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第二张纸。这是一份实验报告的一部分，标题是“project ESLA-双子 阶段性成果”，内容大多被墨水涂黑，只有几行可辨：
“克隆体A神经同步率稳定在94%，记忆移植完成度达到预期…但情感模块出现排斥反应…建议延缓克隆体b的唤醒进程…白振庭坚持原计划…若修那孩子已经起了疑心…”
若修？白若修！程夕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十七年前的白若修应该还是个少年，他当时就知道星辉实验室的秘密？还是说，他仅仅是怀疑父亲的行为？
第三张纸是一份名单，上面列着十几个名字和编号，大部分被涂黑，只有三个清晰可见：
“ESLA-07：林晚秋（首席研究员，生物密钥持有者）
ESLA-12：白振庭（项目赞助人，权限等级A）
ESLA-15：方慧如（白振庭配偶，权限等级b）”
名单最下方有一个用红笔圈出的名字，没有编号：
“程夕瑶（特殊保护对象，生物密钥继承者）”
特殊保护对象…生物密钥继承者…这些冰冷的术语让程夕瑶胃部绞痛。她到底是什么？母亲实验中的一环？还是…某种需要被“保护”的成果？
她转向那个显示屏，颤抖的手指点击了“人员档案”文件夹。系统弹出一个提示：“需要二级生物认证——请将密钥置于扫描区。”
扫描区是工作台右侧的一个圆形凹槽，大小与星辰吊坠完全吻合。程夕瑶咬紧下唇——吊坠不在她手上，她无法进行认证！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金属门突然传来“滴”的一声轻响，门锁由红转绿！
有人要进来了！
程夕瑶瞬间绷紧全身肌肉，慌乱地环顾四周寻找藏身之处或武器。安全屋空荡荡的，除了那把转椅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她抓起工作台上的金属笔筒，退到墙角，准备迎接闯入者——
门缓缓开启，出现在门口的竟是一身狼狈的李修！
白若修的特助此刻西装凌乱，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右手握着一把程夕瑶从未见过的手枪。他的目光在安全屋内迅速扫视，锁定在角落里的程夕瑶身上时，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小姐。”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呼吸略显急促，“请放下那个笔筒。我是来帮您的。”
程夕瑶没有动，手指将笔筒攥得更紧。“帮我？”她冷笑一声，声音因紧张而尖锐，“就像在地下室里‘帮’我一样？告诉我，李特助，你到底在为谁工作？白若修？还是星辉实验室？”
李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出乎意料地，他反手关上门，然后将手枪放在了地上，缓缓推向程夕瑶。“捡起来。”他说，“如果您不信任我，至少拿着这个防身。”
这个反常的举动让程夕瑶更加警惕。她盯着那把近在咫尺的手枪，没有立即行动。“解释。”她简短地命令道。
李修深吸一口气：“我不是白若修的人。从来都不是。”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我是ESLA-09，星辉实验室最初的九名实验体之一。林博士…您母亲救了我，给了我新的身份和使命——保护您，直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程夕瑶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实验体？李修是…星辉实验室的产物？而母亲…救了他？
“证明给我看。”她的声音颤抖。
李修沉默了一秒，然后解开西装扣子，将衬衫领口拉向一侧——在他的锁骨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发光的蓝色纹身：ESLA-09。
“所有实验体都有这个标记。”他说，“包括…”
“包括谁？”程夕瑶追问，心脏狂跳。
李修的眼神变得复杂：“包括白若修。他是ESLA-01，第一个成功案例。”
这个信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程夕瑶的神经上。白若修是…实验体？星辉实验室的第一个“成功案例”？这是什么意思？他被克隆了？被改造了？还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几乎是吼出这个问题，“星辉实验室在做什么？我母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而我…我又是什么？”
李修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星辉实验室最初是一个高端医疗研究项目，旨在通过基因编辑和神经科技治疗绝症。白振庭投资了它，但他暗中扭曲了研究方向——他想复制人类意识，创造完美的‘容器’，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他走向工作台，调出显示屏上的一个加密文件：“林博士发现真相后试图毁掉实验数据，但为时已晚。白振庭已经成功克隆了他的妻子，并开始将她的意识移植到克隆体中。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在儿童身上做实验。”
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照片——十几个不同年龄的孩子站在实验室里，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胸前别着编号牌。站在最前面的少年面容冷峻，眼神阴郁，胸牌上清晰地标着“ESLA-01”。即使隔着岁月，程夕瑶也能认出那是少年时期的白若修！
“白振庭认为，儿童的大脑可塑性更强，更容易接受意识移植。”李修的声音低沉下来，“白若修是他第一个‘成功’的作品——他将一个垂死科学家的部分记忆和知识植入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白若修脑中。”
程夕瑶的胃部一阵翻搅，几乎要呕吐。所以白若修对黑暗的恐惧、那些零碎的童年记忆混乱…都是因为这种非人道的实验？
“那我呢？”她强迫自己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我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李修沉默了片刻，调出另一份文件：“您不是实验体，程小姐。您是…意外产物。林博士在研究中发现，白振庭的克隆技术存在致命缺陷——克隆体的寿命不会超过二十年。为了阻止他，她秘密开发了一种基因修复剂，但需要活体测试…”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您是她用自己的卵子和一个匿名捐赠者的精子培育的胚胎，经过基因编辑，能够自然产生那种修复酶。您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白振庭一直寻找的‘钥匙’。”
程夕瑶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她不是自然出生的孩子…她是母亲为了阻止白振庭而创造的“工具”？一个活体基因修复剂的来源？
这个认知太过残忍，以至于她一时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只能呆立在原地，听着李修继续揭露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0613那天，白振庭发现了林博士的计划。他囚禁了她，但没能找到您——林博士早已将您秘密送去了程家。而白若修…他当时并不知道全部真相，只知道自己被父亲‘改造’过，并误以为林博士是帮凶。”
李修的眼神变得悲伤：“十七年来，白若修一直在寻找星辉实验室的真相，寻找您母亲的下落…但他不知道，他真正该恨的人，一直是自己的父亲。”
程夕瑶的眼泪无声滑落。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白若修对她又恨又矛盾？因为他以为母亲参与了对他的人体实验，而她是母亲的女儿？
“那现在呢？”她哽咽着问，“白若修知道真相了吗？”
李修摇摇头：“直到今天，他仍然被蒙在鼓里。但情况有变——白振庭和方慧如发现了您的位置，他们打算重启星辉计划。栖园上方的震动就是他们在强行进入地下实验室的动静。”
他快步走到冷藏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型注射器：“这是林博士留给您的最后礼物——完整的基因修复剂配方和样本。它能彻底破坏白振庭的克隆技术基础。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白若修，告诉他真相。”
程夕瑶接过那支注射器，蓝色的液体在玻璃管中微微晃动，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这是母亲用十七年囚禁换来的成果…而现在，它落在了她手上。
“白若修在哪里？”她问，声音因决心而变得坚定。
李修的表情却突然变得警觉。他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同时迅速捡起地上的手枪：“他们找到这里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安全屋的金属门传来一阵刺耳的电子干扰声，门锁指示灯由绿转红！
“程小姐，退后！”李修举枪对准门口，声音紧绷，“是方慧如的人！他们一定有高级权限卡！”
程夕瑶握紧那支注射器，退到工作台后方。门锁正在被外力强行破解，电子警报声响彻整个安全屋。她的目光扫过显示屏，突然注意到一个闪烁的红色按钮——紧急疏散通道！
“李修！”她喊道，“这里有另一条路！”
但已经太迟了。
安全屋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冲了进来！李修果断开枪，击中为首者的肩膀，但随即被另外两人的火力压制。
“程小姐，跑！”他大喊一声，同时扑向闯入者，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程夕瑶眼睁睁看着李修胸口中弹，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白衬衫。她想冲过去帮他，但理智告诉她必须保住那支注射器——那是母亲和李修用生命保护的东西！
她咬牙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工作台后方的一块地板突然下沉，露出一个狭窄的逃生滑道！
最后一眼，她看到李修倒在了血泊中，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衣人身后缓缓走出——方慧如，白若修的继母，星辉实验室的共犯！那女人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冷酷的微笑，手中正把玩着一个物件——
那是程夕瑶的星辰吊坠！
“再见，实验品。”方慧如的红唇轻启，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我们会好好利用你的基因的。”
程夕瑶来不及回应，逃生滑道已经启动，她整个人瞬间坠入黑暗之中！滑道曲折蜿蜒，她在一片漆黑中不断碰撞、旋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攥住那支救命的注射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滑到了尽头，重重摔在一堆软垫上。眼前是一个狭小的地下室，唯一的出口是一架向上的梯子，顶端透出微弱的月光。
程夕瑶艰难地爬起来，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在抗议。但比身体疼痛更剧烈的是心中的震撼和悲痛——李修死了，母亲仍被困在实验室，而方慧如拿到了星辰吊坠！
她必须找到白若修，必须在他被父亲和继母误导之前，告诉他真相！
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程夕瑶开始攀爬那架通向地面的梯子。顶端是一口枯井的底部，井壁上刻着一行已经斑驳的小字：
“当星辰坠落，真相终将浮出水面。——林晚秋，0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