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言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的真实面目冰冷而陌生。他手中那个造型奇特的存储装置，无疑就是“星辉”的核心数据。他口中的“那位先生”和“清理工作”，更是让程夕瑶如坠冰窟。
原来，从一开始的赏识、支持，到竞标时的援手，甚至可能包括那些恰到好处的出现……全都是精心设计的局！他才是那个潜藏最深、伪装最好的猎手！
“为什么……？”程夕瑶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颤抖，巨大的背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曾以为那是黑暗中难得的一丝暖意和尊重。
顾泽言隔着屏幕看着她，眼神复杂，那里面或许有一丝真实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动摇的决绝。“夕瑶，有些棋局，从落子那一刻起，就注定有人要牺牲。你很特别，但……抱歉。”他微微侧头，对身边的人吩咐，“确保白若修先生和他的助手‘安全’离开。至于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程夕瑶和她身后生命垂危的苏念之，以及那两名堵住门口、佩戴星辰荆棘徽记的神秘人，声音冰冷地下令：
“……按计划进行‘清理’。”
画面戛然而止，便携设备屏幕陷入黑暗。
“清理”……这个词像死亡的丧钟，在程夕瑶耳边回荡。顾泽言不仅要数据，还要灭口！包括她，包括苏念之，甚至可能包括这个基地里所有能说话的痕迹！
那两名神秘人动了，他们步伐一致，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朝着程夕瑶逼近。他们没有开枪，似乎想活捉，或者……确保“清理”得更“彻底”。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她溺毙。前有不明身份的强敌，后有生命垂危的苏念之，外面是背叛的顾泽言和不知情况的白若修……
不！不能放弃！
程夕瑶猛地后退，背靠冰冷的观察舱壁，手中紧紧攥住那枚依旧散发着不屈蓝光的星辰吊坠。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是白若修母亲用生命守护的，它指引她来到这里，绝不能在这里终结！
“盖亚！”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通道嘶喊，寄希望于那个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启动紧急协议！保护苏念之研究员！”
“检测到临时权限持有者程夕瑶生命受到威胁……根据底层保护协议第三条，启动防御性措施……”
盖亚的合成音在通道内响起的同时，观察舱顶部和通道两侧的墙壁上，突然弹出数个不起眼的喷口，释放出大量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冷冻气体！
瞬间，能见度降至极低，温度骤降！
两名神秘人的动作明显一滞，他们的金属面罩似乎对这股突如其来的低温浓雾产生了干扰，发出了细微的电流杂音。
机会！
程夕瑶顾不上寒冷，凭借记忆和吊坠微光的指引，猛地蹲下身，从两名神秘人之间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滚了过去！她不能丢下苏念之，但留在这里只有一起死！她必须出去，必须找到白若修，必须阻止顾泽言！
她沿着来时的紧急维护通道发足狂奔，身后传来神秘人愤怒的低吼和破坏设备的声响。冷冻气体只能拖延片刻！
主控室内，气氛同样剑拔弩张。
白若修和李修被顾泽言带来的武装人员“礼貌”地围在中间，看似保护，实为监视。白若修肩头的枪伤不断渗血，染红了衣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淬冰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正在快速拷贝数据的顾泽言。
“顾泽言，我早该想到是你。”白若修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林先生’？还是说，你也不过是某个更大势力摆在明面上的傀儡？”
顾泽言没有回头，专注地看着控制台屏幕上的数据流，语气平淡：“白若修，成王败寇，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你和你的人可以安全离开，这是我对程夕瑶……最后的仁慈。”
“她在哪里？！”白若修厉声问，心提到了嗓子眼。程夕瑶去救母亲，至今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主控室一侧的应急气闸门突然滑开，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是程夕瑶！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沾着冰霜，眼中却燃烧着惊惶与愤怒的火焰。
“顾泽言！”她一进来，目光就死死锁定了控制台前的那个背影，声音因为奔跑和愤怒而颤抖，“你这个骗子！”
顾泽言拷贝数据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到程夕瑶安然无恙（暂时），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复杂。“夕瑶，你不该回来。”
“他们在‘清理’！苏女士她……”程夕瑶急声道，目光扫到白若修肩头的血迹和被困的境地，心更是沉了下去。
白若修听到“清理”二字，眼中瞬间卷起风暴，他猛地看向顾泽言：“你敢动我母亲？！”
顾泽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身边一名手下示意：“带程小姐一起离开。”
“谁也不准带她走！”
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被炸开的主控室大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振庭在一群精锐保镖的簇拥下，面色沉凝地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的主控室，落在受伤的儿子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锐利地看向顾泽言，以及他手中那个存储装置。
“顾贤侄，”白振庭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在我白家的地盘上，拿走东西，是不是该打声招呼？”
顾泽言面对白振庭，神色依旧镇定，甚至微微颔首：“白世伯，此事关乎重大，晚辈也是受人之托。至于这里的一切损失，顾家自然会给予足够的补偿。”
“受人之托？”白振庭眼神微眯，“是受那位一直藏在幕后、搅风搅雨的‘林先生’之托吗？”
白振庭竟然也知道“林先生”！程夕瑶和白若修心中同时一震。
顾泽言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白振庭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林家内部有什么龃龉，也不管‘星辉’到底是什么，但这里，是念之……是我白家夫人失踪之地！任何与此地相关的秘密，都理应属于白家！”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目标直指顾泽言手中的数据！他带来的保镖立刻呈扇形散开，隐隐对顾泽言的人形成了反包围！
局势再次逆转！白振庭的突然介入，让主控室内形成了白家、顾泽言、以及程夕瑶白若修这几方微妙的对峙！
程夕瑶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这些人，都在争夺数据和利益，谁又真正关心苏念之的死活？关心那个在深海煎熬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的生命？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吊坠。吊坠的光芒似乎因为周围紧张的气氛而微微波动。
就在这时，盖亚的合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权限外部指令强行介入……核心数据库备份程序被激活……基地自毁序列……启动倒计时：10分钟……”
“重复！自毁序列启动！无法中止！”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自毁序列？！是谁启动的？顾泽言？白振庭？还是……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林先生”？
“指令源追踪……来自……来自苏念之研究员的生命体征监测终端……最后操作……” 盖亚的声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拟人化的凝滞，“……判定为……主动触发。”
苏念之？！是母亲？！
白若修猛地看向程夕瑶，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询问。
程夕瑶瞬间明白了！是苏念之！在她离开前，苏念之用最后清醒的意识，触碰了维生舱内的某个装置！她不是在求救，她是在……启动最终方案！她要用自己的生命和这个承载了无数秘密与痛苦的基地一起，埋葬所有觊觎“星辉”的野心家！包括顾泽言，包括白振庭，也包括……那些佩戴星辰荆棘徽记的神秘势力！
她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保护儿子，保护程夕瑶，保护这个世界不被“星辉”的力量吞噬！
“母亲……！”白若修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
顾泽言和白振庭的脸色也彻底变了！十分钟！只有十分钟逃离这个深海坟墓！
“撤！快撤！”顾泽言再也维持不住镇定，对着手下大吼，紧紧攥住存储装置，率先冲向破开的大门。
白振庭也当机立断，命令保镖护卫着他迅速撤离。
混乱中，没有人再顾及程夕瑶和白若修。
白若修挣扎着想冲向紧急通道的方向，却被李修死死拉住：“白总！来不及了！苏女士她……这是她的选择！我们必须走！”
程夕瑶看着瞬间空荡混乱的主控室，看着屏幕上那刺眼的倒计时，看着白若修痛不欲生的脸庞，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越来越炽烈、甚至开始微微震动的星辰吊坠。
吊坠似乎在……指引她？指向主控室中央，那个嵌入了她的小吊坠的、悬浮着巨大蓝色晶石的星辰模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猛地抬起头，对着陷入巨大悲痛和混乱的白若修，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白若修！信我一次！去深潜器！我们……从那里走！”
她指向那个散发着磅礴能量波动的星辰核心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