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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熄了灯，窗帘紧闭，投影仪的光束随着幕布上的色彩不停地变换颜色。
幕布上是手机拍下来的麒麟股份官网Ipo专属页面的动态，时间是晚上20：38，正是网页浏览量最大的时候。
画面有些晃动，合理安置转岗职工受到市发改委表彰的新闻还在滚动新闻里，产业升级资产整合的新闻则在主页置顶。
主页还留出一个栏目叫《加油站》，专门回答网民的提问，网友参与踊跃，问答不断往上翻涌。
问：塑料厂石雕场都属于没落行业，本身就面临着被淘汰，去这里恐怕会面临下岗。
回答：被淘汰意味着面临转型，这两个厂现在属于麒麟的子公司，必将成为麒麟产业链中的一环，和麒麟一同发展。
弹幕里议论纷纷，且多是赞许。
有人问：两个厂距离市区都有三十多公里，今后上班怎么办？
回答：海都城市规划呈现的趋势就是东移，今后会通地铁，现阶段我们会为员工准备宿舍和通勤巴士。
弹幕里不停有人提到某某公司，某某医院，某某高校挪到了东边的开发区。
有人又问：如果不接受转岗安排，有没有补偿。
回答：一切按国家法律规定走。
那人又说：一般这种回答就表示没有补偿。
弹幕上突然显示：怎么没有补偿，我认识的几个朋友辞职后就拿到了大笔补偿，麒麟也是见人下菜碟，这样的企业何来诚信。
弹幕突然间飞速地往上翻滚。
视频戛然而止。
“换到麒麟官网。”马涛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麒麟官网的《加油站》栏目已恢复正常，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和官方回答，关于补偿费的那则问题及后面的回应已被删除。
操控电脑的高悟一半脸在流光溢彩的光束中熠熠生辉，一半被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他主动转到海都天涯界面，天海头条已有不少人将麒麟加油站昨晚的截图发出来，回应的人成几何级数往上飞涨。
网友槟榔说： 我姑父就在这次转岗人员里，麒麟不成文的规定是不同意转岗就按离职处理，主动辞职没有补偿，姑父已经53岁，辞职重新开始不现实，到郊县两个厂上班也不现实，最好的结果可能是赚几年保险，争取熬到退休。
也有网友说：麒麟收购的两个厂都已破产停产，一亿多的资产估计就够买个地皮，安置转岗员工就是个幌子......
“高悟给大家说说麒麟公司现在的状况。”马涛挥挥手，会议室的灯光重新亮起。
高悟翻开手机，“最新得到的消息，市政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百多麒麟的转岗员工，初步估计到昨天早上，怎么也得达到三百人左右。”
“这事发酵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人在搞事。”程责皱着眉头。
“你还不了解麒麟的发展史，”马涛打断他，“他们是从开停车场起家，停车场是什么行当，没有技术含量，就一块地，几个人，就能维持正常运营，这些人用的时候好用，甩得时候就是狗皮膏药，只要有个机会，就能粘在你身上甩不掉，你们看吧，这事最后肯定是麒麟让步。”
“给钱？”向媛媛迟疑地问，“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保守估计也得3000万，万全可不像这么大方的人。”
益邦曾对麒麟公司做过详细的调查研究，董事长刘霄汉和总经理万全的背景大家都知道；但麒麟是万全出任总经理后发展起来的，英雄不问出处，认识他的人对他多是溢美之词，但他抠门也很出名。
如果麒麟不支付这部分赔偿金会怎样呢？
甘露咬着牙，紧紧地裹紧大衣，虽然室内开着空调，她还是觉得寒风无处不往骨头缝里钻。
麒麟官方曾公布他们分两批共计转岗人员为712人，第一批365人已经完成，第二批的名单也已经公布。
这些人如果一起闹起来，麒麟上市还能如期进行吗？
所有人都想到这个问题，也都想到那两个项目。
“麒麟Ipo是海都政府今明两年的重点项目，嘉禾又把它的品牌竖了起来，可以说市政府对它寄予厚望，不可能让它出事；我如果是麒麟，一定会把这个难题推给政府处理。”甘露还是瞥了眼马涛， 难道这就是马涛的应对，如果是他，他不仅高瞻远瞩，还摸透了人心。
难道刘琳勘破了这个秘密！陆希也勘破了这个秘密。
“政府应该能应对吧，”向媛媛小声说，“几百个人的闹事……”
“别忘了政府今天的基调，维稳！”有人提醒道。
“小路电机……”
“我觉得这次闹事和小路电机不一样，”程责是海都本地人，人脉广泛，“别忘了麒麟公司的发家史， 用的人是些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样的人靠说教不行，哄骗也不行；要么压制，要么给钱。”
“难道那些给予补偿的人就是些难缠的人，这世道向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也说不定。”有人说。
程责摇摇头，“万全这人很有些江湖匪气，据说麒麟原来那帮混混都怕他，要不他也不可能把麒麟控制在手里，他可不是被人吓上一吓就得把钱双手奉上的人。要么那些得到补偿的人是公司的功臣，要么就是和万全刘霄汉有某种关系的人。”
“要是这样可难办了。”高悟一直在翻看麒麟的相关消息，头都没抬。
“没错，世上的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难道还得要回去不成。”
“最后说不定还真得还回去。”
“有了。”高悟突然喊，“麒麟发公告了。”
麒麟官网首页公告栏：……麒麟股份一直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转岗人员，对于主动离职人员，公司依据国家法规进行，截止目前，并未给予任何离职人员任何补偿。
“这……难道他们被人阴了！”
……
海天一色赫枫家中。
被投射到幕布上的画面热闹非凡，两架高功率照明灯齐刷刷地照着坐在地上的人群，远处是无声旋转的警灯，有工作人员在分发瓶装水，也有人维持秩序。
场面喧哗，却也在可控范围内。
皮克拿着手机在客厅打电话，声音时高时低，嬉笑怒骂。放下电话他高声说，“经侦介入了，这事很好查，估计天亮就会有消息。”
赫枫心里却咯噔一声，终于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看到赫枫铁青的脸色，皮克小声问，“这样不好吗，如果没补偿，政府发个权威性声明，如果补偿了，让他们退回来，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再闹。”
“恐怕没这么简单，我怀疑这就是刘姵陆希她们知道的秘密。”赫枫坐回椅子，摆弄起鼠标，画面的镜头被拉近，像素不够，看不清歪坐在地上的人是什么表情。
“你是指……”皮克惊得拖了把椅子坐在赫枫面前，“你是说为了那两个项目，他们竟然敢人为制造混乱。”
赫枫没有回答。
“那……那怎么办？”皮克惊觉自己竟然问了句初当警察时问的一句傻话，这话当初让自己闹了个大红脸，“可以向局里汇报，由局长向市里汇报……”
“然后呢？”赫枫睨他一眼，“然后还是调查，而且是深入调查。”
“那……”字面的意思皮克都知道，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明白。
“如果能摁住这帮闹事的人，再慢慢分散处理，或者……”赫枫笑着摇摇头，希望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如果是真的，背后之人的算计令人发指；他抛出诱饵，任何人都认为只要调查清楚补偿是否真实存在，就会轻松化解这场风波；相较说服劝导，低声下气，要简单容易得多，而且警方出面，更加有力。
或许他要的就是警方介入调查。
“如果这是多米诺骨牌，第一张牌已经被推倒了。”
“你是说拦都拦不住，那结局会怎样？”皮克感觉自己又问了一句傻话。
是呀，结局是什么，总不会他就为了那两个项目吧。
“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赫枫关了电脑，走出书房，“我去睡了，你自己随意。”
皮克站着没动，看到赫枫走进卧室，突然走过去扒住门，“你说这是第一张牌，那以前那些事难不成是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