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沐府已是午时，马车缓缓停在沐府朱红大门前，沐星然刚下马车便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府里传来。
守在门边的两个护卫见到沐星然，连忙推开沉重的大门行礼道：“将军回来了，快请进！”
刚走进前院，便看到王大娘正坐在前院的石凳上，旁边站着一位丫鬟，王大娘怀里搂着粉雕玉琢的阿蛋，祖孙俩手里各攥着半块琥珀色的麦芽糖，阿蛋把手中的糖递到王大娘嘴边，王大娘笑着咬了小口。
听见脚步声，王大娘转过头看了过去，当她看清来人时，连忙抱着阿蛋起身说道，“星然，您回来了！”
沐星然弯唇应着，目光落在王大娘怀里的阿蛋身上，不过数日不见，昔日看着有些胆小，还需要人抱着的小奶娃，如今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王大娘身边的丫鬟穿一身浅绿襦裙，双丫髻梳得齐整，见了她这位主子，却只是垂着眸站着，连最基本的行礼都没有，神色里还藏着几分轻慢。
她分明记得离府出征前，府里除了贴身伺候的小绿，再没添过新丫鬟，这丫鬟是何时来的，又是谁安排的？
没等她开口询问，王大娘已转头对那丫鬟吩咐道：“快进去跟阿蛋爹说，沐姑娘回来了，让他赶紧出来。”
“是，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沐星然眉梢微挑眉，才离府数日，王大娘都变成王老夫人了，她记得从前府里上下都喊王大娘。
沐星然看见王大娘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王大娘，你怎么了？张伯他们呢，怎么没见着人？”
以往这个时辰，张伯该在廊下擦他那把传了三代的算盘，可今日，院里静得反常，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个都没见着。
王大娘的脸瞬间有些苍白，她紧张的回复道，“哦，张伯他……他老家来信，说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阿福跟小绿也跟着去帮忙了，张二狗嘛，说想出去闯荡闯荡，也走了。”
每说一个名字，王大娘的声音就低一分，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沐星然，怀里的阿蛋似是察觉到王大娘的紧张，小手攥着她的衣襟轻轻晃了晃，王大娘却浑然未觉。
王大娘磕磕巴巴地说道：“姑……姑娘，一路劳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让人送些茶水过来。”
说罢，王大娘便抱着阿蛋转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她追着似的，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沐星然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张伯是夜宸特意留在府里帮衬的，他并无亲人何来急事？
张二狗自小流浪，在她这里才算有了个家，又怎么会突然想出去闯荡？还有阿福和小绿，是她从人牙子手里赎下来的，王大娘这番话，从头到尾都是破绽。
一刻钟后，阿蛋的父亲走了过来，他今日穿了件深蓝色的绸缎长衫，腰间系着条玉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抹了发油，跟从前那个总穿粗布短褂模样判若两人。
王大哥见了沐星然，拱手作揖，语气却带着几分生疏：“沐姑娘回来了，一路劳顿，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今晚设宴，给姑娘接风洗尘。”
话还没说完，一位穿着云锦的女子走了过来，女子头上插满了金钗，赤金点翠的凤钗，珍珠串成的步摇，走路时，首饰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沐星然记得，那裙子的料子是北魏割城时进贡的云锦，出征前一段时间，皇帝还赏赐给了她几匹，由宇料子上上绣着百鸟的纹样，针脚细密，当时她看了也很喜欢，所以放到库房去了，打算出征回来再让小绿拿到外面去做两套裙子回来。
沐星然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虽常年在边关，却也知道，云锦的数量有限，除了宫里的后妃和几位国公府的夫人，寻常官员家的女眷都难得有一匹，更别说做成这样一身长裙了，这女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沐府？
那名女子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沐星然一番，目光在她那身铠甲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带着几分审视和轻蔑说道：“这位就是沐姑娘吧，常听王大哥提起你，说你是大夏的女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大哥在一旁脸色骤变，慌忙给女子使眼色，像是在暗示她快别说了，可那女子像是没看见般，继续笑着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王大哥的新夫人，前几日刚嫁进来，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沐姑娘要是不嫌弃，叫我柳氏就好。”
沐星然眼底的笑意冷了几分，她的府邸，她的云锦，她的首饰，如今却被一个自称王大哥的夫人穿戴在身，还堂而皇之地跟她称一家人。
沐星然抬眼看向柳氏，语气平静说道：“柳夫人刚嫁进来，倒是不客气！”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她抬手拨了拨发间的步摇，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说道，“沐姑娘这话说的，我嫁给王大哥，也是这府里的一员，这些东西放在库房也是闲置，不如拿出来穿用，也算不辜负陛下的赏赐。”
王大哥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沐姑娘息怒，是我糊涂，没跟你商量就……”
沐星然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绸缎长衫，“王大哥，你从前穿的是粗布短褂，如今却换上了绫罗绸缎，我只是不知，沐府的库房，何时成了王家的私产？”
柳氏见王大哥被问得说不出话，索性挺直了腰板，语气更加嚣张，“沐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常年在外征战，府里的事都是王大哥在忙前忙后的，再说，王大哥在沐府做事，我嫁给他，我也算是沐府的人，用些府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沐星然走到柳氏面前，身上的铠甲发出一阵青响，吓得柳氏往后退了一步，沐星然操控灵力，悄无声息地往府里各处探去，库房里空无一人，张伯的房间积了层薄灰，阿福和张二狗也都不见了。
收起灵力，沐星然视线落在柳氏和王大哥身上：“王大哥，张伯、阿福、小绿、张二狗，他们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