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的要求,如同裹着蜜糖的致命砒霜,在江秀云脑海中轰然炸响。
“奉叶凌为主……”
这六个字,像六根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了江秀云的神魂。
后者陷入一片迷茫。
一个声音在内心疯狂地嘶吼:答应!立刻答应!这是剑主传承地的恩赐!是足以改变命运、让世间无数修士为之疯狂的旷世奇遇!
只需点一下头,功法、前途、乃至与剑主传人结下的善缘,一切唾手可得!
然而,一股更深沉、更本源、近乎规则般的恐惧,却从她道基最深处、从魔种扎根的意识土壤中疯狂滋生。
无形束缚化作无数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冥冥中,仿佛有一双淡漠的眼眸,正穿透无尽虚空凝视着她,只需她稍有异动,便会降临毁灭性的惩罚。
锦公子神魔般的背影,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背叛……这是一个,根本无法容忍、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提及的禁忌词汇。
“我……我……”
江秀云娇躯剧烈颤抖,嘴唇翕动,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无法吐出。
额角沁出的冷汗瞬间打湿了鬓发,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正在被两股巨力疯狂撕扯,一边是通天仙途,一边是无底深渊。
这种极致的矛盾与痛苦,几乎要让她的道心当场崩碎。
我想……逆天改命……不!我不能背叛……机缘……不!锦公子!
正常来说,江秀云不会如此纠结,毕竟她体内魔种深种,就连背叛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她挣扎的背后,实际上是天道气运之子,与慕容锦之间的争夺。
气运之子与慕容锦的战争仿佛从未开始,又仿佛……无处不在。
这一次,只是恰好以江秀云的躯体,作为了战场。
这场战斗中,她个人的意志,宛如易碎玩具般脆弱可笑。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剑灵的眸光彻底冰冷,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坚冰。
“有这么难?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它漠然宣判。
悬浮于江秀云面前的那枚璀璨玉简,应声而碎,化为点点流光,湮灭于无形。
通天彻地的机缘,就如此毫不留情地粉碎。
江秀云怔怔看着,脑海一片空白。
“既无缘,便离去吧。”
一股强大的空间排斥之力瞬间笼罩江秀云。
道道传送符文在她脚下亮起,空间开始扭曲,要将她送出试炼之地。
就在这传送之力即将启动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本源的嗡鸣,自江秀云心口处传出。
下一瞬,一枚深藏在她体内最深处、连她自己都从未察觉的暗色印记,骤然亮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凌驾于一切的“存在感”骤然降临。
一道温润如玉、身着素雅锦袍的虚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秀云身前。
来人身姿挺拔,面容俊雅,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宛如一位出来踏青的翩翩贵公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看似云淡风轻的虚影出现的瞬间,那即将完成的传送阵法光芒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运转戛然而止。
凝聚的空间之力瞬间溃散,江秀云脚下亮起的符文寸寸碎裂,消失无踪。
整个过程,虚影甚至连手指都未曾动一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切干扰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公……锦公子?!”
江秀云猛地抬头,美眸瞪大到极致,瞳孔中充满了无法置信、劫后余生的巨大震撼,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公子竟然在她身上留下的,竟是自身虚影!
他更在这关键时刻现身!
激动、恐惧、委屈、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种种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让她只能痴痴望着那道背影,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魔种再次无声滋长,彻底压过天道。
慕容锦虚影并未回头看她。
他背负双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剑主雕像,以及这片溶洞空间,语气轻松得如同在品评一处风景:
“呵,原来如此,这就是他的机缘?”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如临大敌的剑灵身上,笑容依旧温和,
“阁下便是剑灵?幸会。”
“你……是何人?!如何能阻断此地法则运转?!”
剑灵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波动,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惊骇。
只有他自己清楚,慕容锦这一手有多么惊世骇俗!
他的传送,用的是试炼之地的法则!
而法则,在此人面前,竟会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干扰?
怎么可能!
这完全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
但惊骇只存在了一瞬,下一刻,一切情绪,都转化为了最纯粹的警惕与敌意。
仿佛,面前虚影,是他命中注定的敌人。
此等存在,绝不可留!
“不管你是谁,未经允许,窥伺主上传承,便是死敌!”
雕像眼底闪过几分冷酷。
他抬起手,整座试炼之地轰然震动,比之前磅礴十倍、百倍的剑气自虚空涌现,化作一柄横贯天地、仿佛能开天辟地的黄金巨剑!
巨剑牢牢锁定慕容锦!
这一剑,蕴含剑主留下的本源剑意,勾动无穷无尽的法则,是真正的绝杀之招!
这一剑,对方绝不可能挡下!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慕容锦虚影依然不紧不慢,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
他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掸开并不存在的尘埃。
仿佛,眼前即将降临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烟火。
长剑落下前一瞬,慕容锦微微侧过头,对着身旁空无一物的虚空,用一种熟稔而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如同呼唤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老友,轻笑道:
“道友,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