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煜的瞳孔剧烈收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一幕,依旧感到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刺骨的寒意。
他一步步走进房间,目光如冰刃般刮过严啸天那张布满怨毒的脸。
“严、啸、天。”纪煜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冷得掉渣。
严啸天的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纪煜身上。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破风箱般的、嗬嗬的怪异笑声,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动,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嘲讽和恨意:
“纪……家的小……崽子……都长这么……大了……咳……纪旌呢?那个……缩头乌龟……不敢来见我吗?”
他的目光越过纪煜,看向门口脸色灰败、被警方人员看管着的纪旌,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看来……你养的……好儿子……要……大义灭亲了?嗬嗬……”
纪煜强忍着直接掐死这个老怪物的冲动,厉声质问:“所有的事,都是你干的?钱裴的死?钱昕昕母亲的‘意外’?钟助理的灭口?离间纪钱两家?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严啸天嗬嗬地笑着,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们……纪家……钱家……欠我的……欠严家的……总要还……”
他说话极其费力,却充满了恶毒的快意:“看着你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看着纪旌……这个伪君子……日夜煎熬……看着我那……不中用的弟弟……和他生的……小废物……把严家败光……真是……痛快……”
他竟然承认了!甚至以此为乐!
纪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就因为当年你罪有应得,被判了死刑?就因为纪家和钱家没有帮你?”
“罪有应得?!”严啸天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因为激动而剧烈咳嗽,仪器上的指标瞬间飙升,发出警报声,但他毫不在意,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要不是纪旌……背后捅刀……要不是钱裴……假清高……不肯行方便……我怎么会落到那个地步?!严家怎么会衰败?!”
“那是你咎由自取!”纪煜怒吼道,“你走私、杀人、无恶不作!”
“成王败寇……而已……”严啸天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地盯着纪煜,又像是透过他看着纪旌,“纪旌以为……把我藏起来……用最好的药吊着我的命……就能赎罪?就能让我守住……那些能让他身败名裂的秘密?嗬嗬……他太天真了……”
“我偏要……看着你们……全都不得好死……看着纪家……和钱家……一起给我陪葬……”
他的话,彻底揭示了纪旌为何会窝藏这个恶魔——为了封住他的嘴,守住那些可能牵连纪旌自己、让纪家万劫不复的旧日秘密!
巨大的失望和恶心感涌上纪煜的心头。他转头看向门口面如死灰的父亲,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湮灭。
就在这时,技术人员快速检查了那几台运行的电脑,脸色凝重地汇报:“纪少!这些电脑直接连接外部网络,里面有多重加密信息,正在自动销毁!但我们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发现了这个!”
技术人员将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纪煜。
屏幕上,是一份扫描件的放大图——那是一份泛黄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协议草案的签名页。
标题是:「关于港口项目利益输送及风险分担的备忘录(草案)」
而签署方的签名处,一个是「钱裴」,另一个赫然是——「纪旌」!
签署日期,正是在钱裴“意外”去世前不到一周!
更重要的是,在“纪旌”的签名旁边,还有一个用红色墨水画下的、小小的、却无比刺眼的蝎子图案!
如同一个死亡的标记!
纪煜的呼吸猛地一窒!
这份草案……利益输送……父亲纪旌的签名……以及旁边那个属于“老师”严啸天的死亡标记!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当年港口项目的黑幕,父亲纪旌也参与了?!甚至……钱裴的死,不仅仅是因为他拒绝了严程(或者说严啸天)的非法要求,更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了纪旌与严家(或者说与严啸天)之间的某种勾结,从而被灭口?!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让纪煜浑身冰冷!
他猛地看向严啸天。
严啸天似乎也看到了屏幕上的东西,嗬嗬地笑了起来,声音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感:“看到了吗?小杂种……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手上的血……可不比我少……”
“这份草案……就是他和我……还有我那傻弟弟……当年谈条件的……见证……可惜啊……钱裴太不识相……非要查到底……那就只能……让他‘意外’了……”
“纪旌以为……事后把我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他太蠢了……我留着所有证据……就等着这一天……哈哈……哈哈哈……”
严啸天疯狂而得意地笑着,仿佛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终于完成了复仇的恶鬼。
纪煜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大脑一片空白。
父亲……竟然也可能参与了谋害钱裴的计划?!
这个真相,比任何武器都要残忍,彻底击碎了他对父亲、对家族最后的一丝幻想!
他本以为,是严家一手执掌,但现实是纪旌居然并不无辜!
严啸天那疯狂而恶毒的笑声,如同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纪煜的耳膜,也刺穿了他最后的心防。
父亲纪旌……不仅仅是被迫窝藏严啸天以掩盖旧日秘密……他甚至可能……直接参与了谋害钱裴的计划?!
这个认知带来的毁灭性冲击,让纪煜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他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耳边只剩下严啸天那令人作呕的嗬嗬笑声和自己心脏疯狂擂鼓却又冰冷窒息的轰鸣。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扭曲、崩塌。
他一直以为的父亲,那个威严、专制却至少维持着家族体面的父亲,形象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最肮脏、最血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