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握紧木剑，脚步未停。他刚从屯田区边缘折返，霜气顺着靴底爬上来，在脚踝处凝成细小的冰粒。训练场的旗杆在风里轻响，几片枯叶贴着地面打转。冰龙伏在北侧沙地上，鼻息喷出白雾，鳞片间泛着冷光。
他走过去，拍了拍龙颈。冰龙低鸣一声，缓缓抬头，眼瞳映出他的身影。
“准备试一次。”李文说，“叫赤奴过来。”
传令兵立刻奔向校场东侧。不到半刻钟，赤奴骑着火纹战马冲进场中，铠甲上还带着晨露未干的湿痕。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李文面前。
“你说的那招，真能成？”赤奴咧嘴一笑，手掌在空中虚抽了一下，像是已经甩出火鞭。
“能不能成，得看我们怎么配合。”李文把木剑插进腰带，从袖中取出一面青铜小旗，“三声鼓太急，容易乱节奏。改用旗语——我举旗，你动鞭；旗落，收力。”
赤奴点头：“听你的。”
李文又转向一旁待命的植物精灵。那株藤蔓状的小东西轻轻摆动顶端叶片，随即在地面上铺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晨雾般浮在沙土之上。
“这是缓冲带。”李文解释，“万一能量失控，它能吸走一部分冲击。”
赤奴吹了声口哨：“你这小家伙，比军医还管用。”
试验开始。
李文跃上冰龙头顶，站稳后举起青铜旗。阳光落在旗面，反射出一道微光。赤奴翻身上马，右手握住缠满铁链的火鞭柄，左手勒紧缰绳。
旗起。
冰龙张口，一股寒雾自喉间涌出，如潮水般向前漫延。雾气触地即凝，沙面迅速结出霜层。
旗未落。
赤奴却已挥鞭。火光炸裂而出，赤红长蛇般的烈焰撕开空气，直扑寒雾中心。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轰然爆响。霜层瞬间蒸发，热浪卷着碎冰四散飞溅，砸在远处沙袋堆上噼啪作响。
“停！”李文跃下龙背，快步上前。
赤奴跳下马，脸上汗珠滚落：“我……我没看清旗子？”
“不是旗子的问题。”李文摇头，“是你太用力了。火与冰本就相克，硬碰只会炸开。你要做的不是压过它，而是顺着它的势，像引水入渠那样，一点点送进去。”
赤奴挠头：“那该怎么使力？”
李文伸手接过火鞭，掂了掂重量，然后将鞭尾轻轻点地：“你看——不是抽，是推。不是攻，是送。就像倒酒，猛倒会洒，慢倒才满。”
他说完，回头看向冰龙。冰龙会意，再度喷出寒雾，这次只放出三成力，雾流平稳低缓。
李文对赤奴示意：“来，跟着我的节奏。”
这一次，他亲自执旗。
旗起，寒雾起；旗悬，火鞭轻扬。赤奴屏住呼吸，手腕微抖，火焰如丝线般抽出，斜斜切入寒雾边缘。两者接触时，没有爆炸，反而缓缓缠绕，形成一道旋转的灰白气柱。
“成了？”赤奴眼睛一亮。
“还没稳。”李文盯着气柱，声音沉稳，“再进一分。”
赤奴咬牙，手臂发力，火流加粗半寸。刹那间，气柱颜色突变，由灰白转为淡蓝，表面浮现出细密晶纹，最终凝聚成一面半人高的盾形晶体，静静悬浮在场中。
围观的士兵发出低呼。
李文却皱眉：“太静了。没有攻击性，战场上撑不过三息。”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脚，猛踏地面。
震动传入地下，波及晶盾基座。晶体猛地一颤，表面裂纹蔓延，紧接着轰然炸裂。无数冰箭逆冲而上，在空中划出弧线，阳光穿过碎片，折射出七彩光芒，如同一场短暂的虹雨。
赤奴仰头看着，咧嘴大笑：“这下够劲！”
李文没笑。他盯着空中消散的冰屑，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震，让能量从稳定转为爆发。”他说，“如果我们能在实战中控制震荡时机，就能做到先防后攻。”
赤奴搓着手：“再来一次？十次也不嫌多。”
“再试一次。”李文重新登上冰龙头顶，“但这次，角度再偏十五度，火鞭切入更深些。”
命令传下，众人各归其位。
植物精灵再次释放水汽，地面雾气重聚。赤奴骑回战马，火鞭缠臂，目光紧盯李文手中旗帜。
旗起。
寒雾涌出，比前次更浓。火鞭随之甩出，精准切入斜上方。两股力量交汇处，晶盾迅速成型，比之前更大更厚，边缘泛着青蓝色光泽。
李文低头，木剑轻点龙角。
冰龙会意，鼻孔微张，寒雾输出节奏忽快忽慢，形成波动。
火流随之调整，不再一味推进，而是随波起伏，如同共舞。
晶盾表面开始出现细微脉动，像是有了心跳。
“就是现在！”李文突然喝道。
赤奴双腿夹马腹，战马前蹄猛然蹬地，重击沙面。震荡波扩散，直击晶盾底部。
晶体剧烈震颤，表面裂纹骤现，随即炸裂。这一次，冰箭数量更多，升空更高，甚至有几支射穿了高空云层，在天际留下短暂的白色轨迹。
校场上一片欢呼。
赤奴跳下马，一把抱起负责旗语的小兵原地转圈：“瞧见没？咱们也能玩出花来！”
李文站在冰龙头顶，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空中尚未散尽的冰晶，伸手接住一片坠落的碎片。那冰在他掌心停留片刻，没有融化，反而透出一丝温热。
他低头看去，发现木剑剑柄不知何时蒙了一层薄霜，而剑穗末端，竟凝出一颗米粒大小的彩色晶体。
“这玩意儿……还能留形？”他喃喃。
赤奴听见了，跑过来问：“什么留形？”
“刚才炸开的冰箭，带上了火属性。”李文把晶体捏下来，放在掌心，“按理说，火过即化，可它没散，反而凝实了。”
赤奴凑近看：“是不是因为咱俩的劲儿拧到一块去了？”
“可能是。”李文收起晶体，塞进布袋，“回去让记录员画下轨迹图，重点标出震荡发生时的能量分布。”
他正要跃下龙背，忽然察觉脚下冰龙身体一僵。
龙眼微睁，瞳孔收缩。
几乎同时，李文怀中的罗盘轻轻一震。
他动作一顿，没有立刻下去，而是抬手按住龙角，低声问：“怎么了？”
冰龙没回应，只是缓缓转头，望向校场南侧的营门方向。那里尘土未起，人影稀疏，几名后勤兵正搬运粮袋，一切如常。
但李文知道，龙不会无故警觉。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看到赤奴也收了笑容，手已搭上火鞭柄。
“继续记录数据。”李文平静地说，“我去看看那边的粮车有没有登记。”
他说完，轻巧跃下龙背，木剑垂在身侧。走过沙地时，脚步很稳，可剑尖却微微偏了半寸，指向营门斜角。
一名搬运工正弯腰扛袋，肩头露出半截灰布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