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从碎裂的铜镜中扩散开来，母蛊悬浮在半空，虫核表面裂开的缝隙里渗出幽冷光芒。密室内的毒虫像是被点燃的火药，瞬间炸开。噬骨蚋成群俯冲，腐心蛾振翅喷出灰白雾气，火鳞蛊在地面翻滚自燃，烧出一个个焦黑坑洞。
李文左手紧握雪莲晶石，生机之力顺着经脉蔓延，勉强撑起一层薄薄气流屏障。可这屏障刚成形就被蜂拥而至的毒虫撕开缺口。一只噬骨蚋擦过他脸颊，皮肤顿时泛起青紫，麻木感直窜脑门。
赤奴单膝跪地，左腿裤管焦黑卷边，皮肉翻卷发黑。他咬牙挥刀斩落两只扑面的毒蛾，可手臂上的毒素已经让肌肉开始抽搐。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挡不住……太多了。”
呼衍铁站在墙角，右手仍握着那根染血的骨针。他看着暴走的虫群，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他的脚缓缓移向墙边一块颜色稍深的砖石——那是暗门的机关。
李文知道不能再等。
他闭上眼，将最后残存的气运之力灌入怀中那枚茶籽。这是他为南疆特供茶种准备的种子，原本打算带回屯田区培育，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用上。意念沉入识海，只留下一个执念：清瘴，宁神。
掌心一热。
一声极轻的“咔”响，像是春芽破土。
一道青光自他指缝间升起，凝聚成半透明的身影。那是个少女模样、通体泛着嫩绿光泽的存在，眉心一点茶色印记，双足悬空。她睁眼的刹那，一股清冽香气弥漫开来，如同山间晨雾浸润肺腑。
茶树精灵没有听令，也没有迟疑。她抬起双臂，指尖轻划，一层近乎无形的气息如涟漪般荡开。
最先触碰到的是空中飞舞的噬骨蚋。它们的动作忽然变得迟缓，翅膀扇动频率骤降，有的甚至直接坠落在地，蜷缩不动。腐心蛾喷出的灰雾遇到这气息，竟像遇风的烟尘般迅速消散。火鳞蛊身上的磷火黯淡下去，不再自燃。
赤奴猛地吸了口气，发现呼吸顺畅了许多。他抬头看向那悬浮的精灵，瞳孔微缩：“这是……你的人？”
“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李文低喝，目光锁定呼衍铁。
后者脸色终于变了。他一脚踩向那块暗砖，墙体发出轻微机括声，一道窄门缓缓开启。但他还没来得及迈步，李文已疾冲而上，一脚踢翻旁边倾倒的药柜。沉重的木架轰然砸下，正好卡住暗门边缘，将出口堵死大半。
“拦住他！”李文吼道。
赤奴强撑起身，右臂发力，将手中短刀掷出。刀锋钉入门框内侧，离呼衍铁的手腕仅差寸许。呼衍铁收回手，冷冷盯着两人，又看了看那静静悬浮在李文肩侧的精灵。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难怪你能把荒漠变成粮仓。”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那血雾并未落地，而是被他腰间那只黑色皮囊吸收。皮囊剧烈鼓动，仿佛里面有东西要破壳而出。
李文心头警兆顿生。
下一瞬，一道黑影自皮囊中射出，快如闪电，直取他双目。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尾部高高翘起的蝎子，甲壳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毒针尖端滴落一滴透明液体。
他横剑格挡。
木剑与蝎尾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毒针擦过他左肩，布料瞬间裂开，皮肤传来一阵刺麻，随即整条手臂失去知觉。
“影蝎！”赤奴怒吼，“别让它跑了！”
呼衍铁趁机抬脚猛踹药柜。木架晃动，但未能推开。他眼中戾气一闪，转身一拳砸向墙壁另一处砖石。整面墙突然塌陷，露出一条向下倾斜的地道。他纵身跃入，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李文想追，却被麻痹感拖住了脚步。他靠在墙上，左手用力掐住肩头，试图逼出毒素。可那麻意已顺着手臂往胸口蔓延。
茶树精灵轻轻飘至他身旁，伸出指尖，点在他伤口处。一股清凉之意渗入肌肤，像山泉流过干涸的土地。麻痹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赤奴拄着刀走近，低头看着自己烧伤的腿和仍在发紫的手背：“就这么让他跑了？”
“他没想杀我们。”李文缓缓站直身体，声音冷静，“如果真要同归于尽，刚才就不会避开致命攻击。他是在试探，在确认某件事。”
“试探什么？”
“我的能力。”李文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茶籽外壳，它已经化作粉末，随风飘散，“他想知道，我到底能唤醒多少‘非人力’的东西。”
赤奴皱眉：“那你刚才那个……算是打赢了？”
“不算赢。”李文望向那条幽深地道，“他逃了，说明他还需要时间。而我们现在知道了两件事——五毒教的毒虫可以被克制，以及，呼衍铁的目标不在我们身上。”
茶树精灵依旧漂浮在他肩侧，没有消散的意思。她微微转头，望向地道深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李文伸手轻触她的光影轮廓，感受到一丝温润的生命波动。这不是农耕时默默劳作的精灵，这是第一次，她在危机中自主行动，选择了守护。
“你能跟下去吗？”他低声问。
精灵轻轻点头，指尖再次泛起微光。
赤奴撕下一段还算完好的布条，缠住烧伤的腿：“那就别废话了。他在前面等着，说不定还有更多好戏。”
李文拾起木剑，剑柄上还沾着方才格挡时留下的黑色黏液。他用袖口擦了擦，迈步走向地道入口。阶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湿滑，空气里带着陈年的土腥味。
走了约莫十步，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道干燥平整，似常有人通行；右边则堆满碎石，明显久未开启。
茶树精灵忽然抬手，指向右侧。
李文停下：“你确定？”
精灵不语，只是指尖微亮，一缕极淡的茶香顺着右道飘出。
赤奴冷笑：“那边都堵死了，怎么走？”
“有时候，堵住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李文蹲下身，用手拨开碎石。底下露出一块刻有符纹的石板，边缘有新鲜刮痕。
他正要细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三人同时回头。
只见入口处的墙体正在缓缓合拢，石砖错动，缝隙越来越小。
赤奴拔刀冲回：“谁在后面动手？！”
李文却站着没动。他知道，这不是机关失控。
是有人在外面，亲手关上了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