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站在育种工坊的铁门边,指尖还残留着龙驹鼻息的温热。那三匹通体漆黑、肩高近丈的巨兽正安静地卧在内圈草垫上,鬃毛泛着暗金光泽,像被晨光浸透的铜丝。他昨夜守到子时,亲眼看着最后一道血脉封印在幼驹脊背上裂开,化作一道蜿蜒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图腾。
赤奴一大早就来了,站在外栏处盯着它们看,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不是防备,而是兴奋到了极点时的本能反应。他没说话,只是扭头看了李文一眼,眼睛亮得吓人。
“今天能试吗?”他问。
李文点头:“天工校场已经清空,百名骑兵列队待命。”
话音刚落,最前头那匹龙驹忽然抬头,鼻孔张开,一声低鸣从喉间滚出,不似马嘶,倒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野兽终于苏醒。地面微微震了一下,墙角堆放的铁料架晃了晃,一根长钉掉落下来,砸进土里半截。
云姬从侧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片薄如纸的叶晶,那是她用空间感知凝练出的能量记录器。她将叶晶贴在墙上,轻声说:“它们的心跳频率同步了,刚才那一声是领头的在确认群体状态。”
李文伸手拍了下墙上的青铜罗盘,指针轻轻一颤,随即稳定指向校场方向。他转身走向门口:“走吧,让它们跑一次。”
天工校场三年未启,今日一早便被清出大片空地。中央立着三座石靶,厚达六尺,仿照敌军重甲阵型排列。四周高台已站满将领与工匠,百姓则围在外圈栅栏外,踮脚张望。
赤奴翻身上了一匹普通战马,带着百人队列在场边列阵。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那三匹缓缓步入场地的龙驹身上。
李文登上主台,抬手示意开始。
第一匹龙驹迈步前行,四蹄落地无声,可每一步踏下,地面都浮现一圈细微的裂纹。第二匹跟上,第三匹压阵,三者间距始终保持一致,步伐竟渐渐合上了某种看不见的节律。
云姬站在副台边缘,双手悄然贴向地面。她的感知早已铺开,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全场。她忽然眉心一跳——左侧那匹的步伐比另外两匹快了半息,若不干预,冲锋时必会偏移路线,撞上右侧同伴。
她没出声,只轻轻屈指一弹。
地下一根细藤悄无声息地钻出,缠住左后蹄踝部,施加了极其轻微的阻力。那匹龙驹顿了一下,节奏瞬间调整,重新归队。
李文察觉到了这微小变动,但没回头。他知道是谁做的,也明白为何而做。
三匹龙驹行至起跑线,齐齐停步。它们昂首挺立,脖颈拉成一道弧线,鼻息喷出的气流在空中凝成白雾,久久不散。
李文抬起右手,掌心浮起一抹绿光。他并未释放,只是将光团缓缓向前推去。
刹那间,三匹龙驹同时发力。
蹄声初起时还是一声接一声,转瞬便连成一片轰鸣,像是雷云贴着地面滚动。校场上尘土被掀了起来,形成一道向前推进的沙浪。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后退几步,有人扶住了栏杆,有人捂住了耳朵。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影几乎拉成了三条黑线。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轰!
第一匹龙驹撞上首座石靶,整块岩石像豆腐般碎裂,残片飞溅出十余步远。它没有停,余势未减,直冲第二靶。第二匹紧随其后,第三匹殿后,三轮冲击接连爆发,最后一座石墙直接被掀翻,断石翻滚着砸进护沟。
全场死寂。
紧接着,赤奴猛地抽出腰刀,高高举起,吼了一声:“龙骧!”
百名骑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得旗杆嗡嗡作响。随后,观礼台上的将领一个接一个拔刀出鞘,百姓们跪倒在地,有人喊出了“神兽”,有人直接叩首。
李文站在高台上,风吹动他的衣袖。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那是马超大营的方向。
赤奴策马奔来,在台下翻身下马,大步踏上台阶。他脸上全是汗,眼神却亮得惊人。
“给我一匹。”他说,“我要骑它。”
李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场中那匹体型最大、额生金纹的龙驹轻轻一招。
那马缓步走来,在台阶前停下,低头蹭了蹭赤奴的肩膀。
赤奴仰头看着它,手慢慢抚上它的脖颈,声音有些哑:“你认得我?”
李文淡淡道:“它认的是你的血性。”
当天午时,李文在校场中央当众宣布:组建“龙骧骑”,直属运朝中枢,由赤奴任统帅,首批编制三百人,优先从羌族精锐与守城老兵中选拔。
命令下达后,三匹龙驹被牵入专用马厩,周围布下植物结界,二十四名精灵轮值守卫。云姬亲自在四角埋下叶晶阵,持续监测其体内能量波动。
傍晚,李文回到指挥偏殿,案上已堆了几份新报。一份是南线斥候传回的消息,称马超军近日频繁调动,似有异动;另一份则是云姬留下的字条,墨迹未干:
“第三匹龙驹的脉动频率与昨日不同,夜间有三次短暂飙升,接近临战状态。建议加强监控。”
他放下纸条,走到窗前。远处校场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见铁匠在打造新式马铠的声音。
不多时,赤奴来了,身后跟着两名工匠,抬着一副刚完工的鞍具。那鞍以玄铁为骨,外覆灵藤编织层,既能缓冲冲击,又能传导骑手指令。
“试试?”赤奴问。
李文点头。
他们再次来到马厩。那匹额带金纹的龙驹似乎感应到什么,主动走出隔栏,低头让工匠装上鞍具。赤奴深吸一口气,抓住缰绳,一脚踩上马镫。
就在他即将翻身上马的瞬间,那马突然扬蹄,前肢腾空而起,发出一声长啸。
李文眉头一皱。
云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色微变:“它……在回应什么。”
话音未落,马匹双目骤然亮起金光,鼻孔扩张,全身肌肉绷紧,仿佛感知到了极远处的某种召唤。
赤奴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攥住缰绳,低喝:“回来!我是你的主人!”
那马低头看了他一眼,金光渐退,前蹄缓缓落地,但呼吸依旧急促。
李文走上前,伸手按在马颈侧面。他闭了闭眼,感受到一股隐秘的波动正从地底传来,微弱,却持续不断,像是某种信号在穿透岩层。
“不是马超。”他睁开眼,“是北边。”
赤奴抬头:“北边?再往北就是荒漠无人区了。”
云姬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一道新出现的细痕:“这里有震动轨迹,向西北延伸。它不是在回应敌人……是在回应同类。”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准备三匹备用鞍具。”
赤奴一愣:“你要出城?”
“不出城。”李文看向校场尽头的高台,“但得让它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统领者。”
他抬手,掌心绿光再度浮现,这次不再收敛,而是猛然向下一压。
三匹龙驹同时低头,四肢微曲,像是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那股从地底传来的波动挣扎了一下,随即减弱,最终消失。
李文收回手,指尖渗出一丝血迹,滴落在地,迅速被泥土吸收。
赤奴盯着他:“你做了什么?”
李文擦掉血迹,平静地说:“告诉它们,现在该听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