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散尽时，李文正站在玉门关地库入口。呼衍铁没再问接下来去哪儿，只默默解下背上的木箱，箱体刻着三道封印纹，是从天山带回的机械残骸。
“灵草先交云姬。”李文说，“我要它在活体上试效。”
他没进静室，而是直奔西侧工坊。那里封着一具半月前缴获的机械生物，铁壳破裂，关节处还卡着沙狐精灵的绒毛——那晚突袭王庭后，这东西曾独自爬行三里才彻底停机。
工坊门开，茶树精灵已在台面铺开净化层。叶片轻颤，空气中浮起淡绿微光。李文掀开盖布，将灵草放入托盘。汁液滴落瞬间，残骸胸腔的裂口微微抽搐，像是呼吸。
“有反应。”云姬站在角落，指尖贴墙，“不是机械自启，是能量共鸣。”
李文点头，示意继续。一炷香后，灵草光晕稳定，残骸不再震颤。他抬手，呼衍铁递来铁钳。
“开。”
核心藏在胸腔深处，被六根合金肋骨包裹。李文用木棉精灵探入缝隙，软丝缠住晶体边缘，缓缓拉出。蓝光溢出刹那，工坊灯焰一歪，像是被无形之手拨动。
那是一块多面体晶核，约拳头大小，表面流动着类似星图的纹路，但排列方式与浑天仪完全不同。它不发热，也不带磁，可靠近罗盘时，指针竟逆向旋转了半圈。
“不是本地造物。”云姬走近两步，“频率不对。它在试图连接什么。”
“先别让它连。”李文将晶核放入石匣，盖上嵌有蒲公英绒毛的隔层，“用植物场压住信号。”
蒲公英精灵立刻分散，在石匣周围形成环状悬浮带。绒毛微微抖动，释放出极低频的生物电波。蓝光渐弱，最终只在棱角处渗出一丝微芒。
“能激活吗？”呼衍铁问。
“能。”李文取出匕首，在掌心划开，“但它认不认命，得看这一滴血。”
血珠落在晶核顶端，瞬间被吸收。没有炸裂，没有强光，只有一声极轻的“咔”，像锁扣松动。
接着，整个工坊的灯全灭了。
三息后重亮，亮度翻倍。浑天仪发出短促鸣响，星轨投影偏移了半寸。云姬猛地按住墙面，脸色微变。
“星象扰动。”她说，“西北方向，有座观测点记录到瞬时能量峰值。”
“封了那口井。”李文立刻下令，“所有人撤离工坊百步外，留蒲公英群做信号缓冲。”
呼衍铁带人退出，李文没动。他盯着晶核，发现内部纹路开始缓慢流转，节奏与他心跳逐渐同步。
“它在学。”他说，“学我们的律动。”
云姬靠过来，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用炭笔快速写下几组数字。那是她感知到的频率反向值。
“刻这个。”她递过去，“用冰莲的寒气凝刃，刻深一点。”
李文照做。刀锋划过晶核表面，每一道刻痕落下，蓝光就减弱一分。等到最后一笔完成，晶核安静下来，像是沉睡。
“稳住了。”云姬松了口气，“但它还在耗能。浑天仪显示，气运流速提升了两倍。”
李文没说话，把晶核放进特制托盘，移至实验台中央。台面早已铺好甘蔗精灵分泌的导能液，泛着浅金色光泽。
“下一步，接刃。”
秘银环首刀就放在旁边。这是他常用的佩兵，无锋无刃，象征不战，但此刻，刀身已被磨出一道浅槽，正好嵌入晶核底部接口。
李文深吸一口气，将晶核压下。
咔。
刀柄震了一下。
紧接着，刀身自槽口裂开细缝，蓝光顺着缝隙爬升。三息后，一道半透明光刃自刀尖迸发，长约三尺，边缘带着细微锯齿波纹。
“成了？”呼衍铁在门外探头。
话音未落，光刃突然暴涨，横向扫出。实验室东墙的石砖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镜。
“没成。”李文立刻切断气运供给，同时唤出木棉精灵，在空中织出三层软网。光刃撞上网面，嗡鸣不止，像被困的蜂群。
“它不认主。”云姬迅速分析，“你在供能，但它自己在调频。差了0.3个单位，就会失控。”
“换介质。”李文改召甘蔗精灵，令其直接向接口滴分泌液。金黄色液体顺着槽缝流入，与蓝光接触后泛起微泡。
光刃震动减缓。
李文重新注入气运，这次极其微量。光刃收缩一圈，稳定在两尺长度，刀尖微垂，不再乱扫。
“行了。”他轻推刀柄，光刃缓缓平移，对着前方岩桩划下。
石断，无声。
“能控了。”呼衍铁走进来，“这玩意比蝎尾弩还利。”
李文没回应。他收刀入鞘，光刃熄灭，但掌心残留一丝震感，像是握过高速运转的机轴。
云姬调出浑天仪最新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刚才那一斩，耗掉的气运……”她抬头，“相当于三百亩良田一年的收成。”
李文沉默。
“不是一次性的。”她继续说，“核心在持续吸能。哪怕关闭状态，每刻钟也消耗一亩地产出。用一次全力斩击，等于十年耕积。”
工坊里静下来。
呼衍铁看向那把刀，眼神变了。刚才的兴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这么贵？”他问，“值吗？”
“看用途。”李文把刀放进铁匣，加了三道锁，“平时不用它。战时，关键时刻，开一次。”
他转向云姬：“找替代方案。能不能用植物精灵做中继？或者改用风力、地热供能？”
“可以试。”云姬点头，“但机械核心的转化效率太高，目前没有自然能源能匹配。”
“那就封存样本。”李文下令，“原体留一份，接口数据全录。其余残骸拆解，金属归库，别乱扔。”
云姬记下指令，忽然顿住。
“还有一件事。”她说，“这核心……它不是单纯的能源装置。”
“什么意思？”
“它的频率模式。”她指着羊皮上的数字，“和植物精灵的生长波段，有78%重合度。不是巧合。有人——或者某种文明——照着生命律动造了它。”
李文眼神一凝。
他想起天山冰窟里的光柱，那与植物精灵同源的脉动，还有雪人首领递来的冰符。那时他以为那是自然的馈赠，现在看，或许也是某种“被设计过的共生”。
“所以它能响应我的血。”他说，“不是认我，是认这种频率。”
云姬点头：“它在等合适的载体。你给了它气运，它就给你力量。但代价，是你承担得起的吗？”
李文没答。他走到实验台前，翻开一页新纸，开始画阵图。线条交错，一边是植物根系脉络，一边是机械导能回路，中间留出接口区。
“我在想怎么让它干活，而不是吸血。”他说，“植物精灵种田，越种越强。这东西能不能也这样？打一次仗，让它自己攒点气运回来？”
“理论上可行。”云姬靠近看图，“但需要闭环系统。你得让它在输出的同时，也能从战场回收能量。”
“比如？”
“死者的执念，溃散的魂力，甚至是敌军兵器的残震……只要有转化路径。”
李文笔尖一顿。
“魂力不行。”他说，“我不碰那种东西。”
“那就换。”云姬平静道，“风、火、雷、震，都行。只要你能接上。”
李文继续画。图纸渐满，中心画着一把刀，刀身缠绕根须，顶端接引天雷。
外头传来脚步声，传令兵在门口禀报：西北观测井已封锁，星轨恢复正常。
李文收笔，吹灭油灯。
最后一缕光熄前，那把嵌着蓝晶的环首刀在匣中微微一颤，刀柄接口处，渗出一滴金色液体，顺着铁匣缝隙，滴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