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单背面那两行暗褐色的血字——“轮回分数:6\/7”、“下次努力,争满分”——如同冰冷的判词,烙印在书房压抑的空气中。昆仑物流,它不仅投递死亡与瘟疫,更在悄无声息地回收“生命凭证”,为下一次轮回冷酷地“打分”。那个消失在寰球速递转运中心、疑似带走了李镇河童年卡套的诡异快递员,就像一个行走的“收账员”,在完成“签收”任务后,带着某种代表生命片段的“回执”,融入了物流系统的阴影之中。
“寰球速递…西郊转运中心…”李添一失明的双眼“看”向地图上那个巨大的、代表污秽之气源头的黑色墨团,指尖蘸着朱砂,在那个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那里是‘泵’,是‘心脏’!也是那个快递员消失的地方!要找到‘昆仑物流’的根,必须进去!”
“爸,那里现在是重灾区!”李镇河立刻反对,额心疤痕因激动而灼痛,“整个中心都被军方和防疫部门双重封锁了!里面的人…据说…全完了!到处都是那种龙鳞疱疹溃烂后的尸体…还有更可怕的!据外围侦察组报告,封锁线内部…似乎有…‘东西’在活动!不是活人!穿着工装,动作僵硬…像…像那个送尸体的快递员,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想起监控里那个高大身影非人的动作,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活人进不去…那就让‘不是活人’的东西进去!”李添一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决断。他转向躺在椅上面色苍白的刘美婷,“美婷,我需要你…再挤一点奶。”
刘美婷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解开衣襟,忍着低烧的不适和颈间胎记的刺痛,对着李添一递过来的一个消过毒的特制玻璃小瓶,艰难地挤出了小半瓶淡金色、散发着温润甜香的乳汁。这乳汁中蕴含的,是龙母血脉最精纯的生命本源能量。
李添一接过尚带体温的玻璃瓶,又从轮椅旁一个陈旧的紫檀木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三样东西:一小撮用红绳扎着的、微微泛黄的婴儿胎发(李镇河出生时留下的);一块边缘锋利、带着暗沉血沁的古玉碎片(据说是祖父李崇山当年在昆仑锁龙井附近所得);以及一张边缘焦黑、画着复杂敕令的暗紫色符纸(玄圭在昆仑冰窟事件后所赠)。
他将这三样物品,连同那半瓶母乳,一起放入一个绘满了细密符文的特制铜盆中。然后,他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滚烫的、带着守陵人血脉气息的鲜血滴入盆中。
“以血为引,以乳为媒,以发牵魂,以玉辟邪,以符开路…”李添一低声念诵着古老而拗口的咒言,失明的双眼紧闭,双手在铜盆上方快速结印。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仿佛在拨动无形的琴弦。随着咒言,铜盆内的混合物开始无火自沸!淡金色的母乳与暗红的血液交融翻滚,胎发在液体中如同活物般舒展游动,古玉碎片散发出温润的白光,暗紫色符纸则无声燃烧,化作一缕缕深紫色的烟气,融入沸腾的液体中!
几息之后,沸腾停止。铜盆底部,赫然出现了三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玉石质感、表面流淌着淡金与暗紫双色光晕的…人形轮廓!它们五官模糊,肢体纤细,形态介于实体与能量体之间,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混合了守陵人血煞、龙母生命源质以及玄圭符箓之力的独特气息!
“纸傀通幽,以乳点睛!”李添一低喝一声,指尖蘸起盆中残留的、散发着强烈生命波动的混合液体,闪电般点向三个玉质人形的眉心!
嗤!
三点微弱的金光没入人形眉心。刹那间,三个原本模糊的玉质人形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窝位置瞬间亮起两点极其微弱、却灵动非常的金色光点!它们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虽然依旧沉默无声,但肢体活动间已有了明显的“活”意。
“去!”李添一朝着地图上寰球速递转运中心的方向一指,同时将一缕源自青鳞尸体气息的微弱能量波动(取自四合院门口残留)打入三个玉傀体内,作为追踪的“信标”。
三个小小的玉傀朝着李添一的方向微微躬身,动作有些笨拙,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随即,它们化作三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金色流光,如同受惊的萤火虫,“嗖”地一声穿透了紧闭的窗户缝隙上覆盖的符布,瞬间消失在窗外昏暗的天色中。
李镇河紧张地盯着全息投影仪。投影仪已经连接了国安方面紧急调来的、安装在寰球速递转运中心外围最高点的几台超远程热成像\/能量探测仪画面。屏幕上,三个极其微弱、代表着玉傀的淡金色小光点,正以一种无视地形障碍的诡异直线路径,朝着被猩红色瘟疫污染能量笼罩的巨大建筑群疾速射去!
西郊,寰球速递超级转运中心。
这里曾是城市物流网络的枢纽,巨大的分拣仓库如同钢铁巨兽匍匐在大地上。如今,这里却是被死亡和绝望彻底吞噬的禁区。高高的铁丝网围墙外,军车林立,探照灯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士兵和防疫人员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注视着封锁线内那片被浓重灰黑色瘟疫雾气笼罩的死寂之地。浓雾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非人的嘶吼和物体拖行的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
三道淡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外围的电磁干扰场和物理封锁,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片翻滚的灰黑色浓雾之中。
李镇河和刘美婷屏住呼吸,紧盯着全息投影屏幕。屏幕上,三个代表玉傀的金色光点进入了浓雾区后,信号变得极其不稳定,画面也开始剧烈闪烁、扭曲。玉傀传回的视觉信号断断续续、充满干扰,如同老旧的信号不良的电视机画面。
模糊的画面碎片闪过:
巨大的仓库内部,传送带停止了运转,上面堆满了腐烂发臭、覆盖着黑色硬痂的包裹,脓液在传送带沟槽里流淌。
地面上,横七竖八倒毙着穿着不同快递公司工装的尸体,尸体高度腐烂,龙鳞疱疹溃烂处爬满了蛆虫,散发出浓郁的恶臭。一些尸体保持着生前工作的姿势,手里还抓着扫描枪或包裹。
更深处,浓雾中,隐约有穿着工装、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身影在缓慢移动,它们身上同样长满了溃烂的疱疹,眼眶空洞,散发着与送尸快递员类似的冰冷“运行”感。它们是瘟疫的产物?还是被“物流系统”转化的“新员工”?
玉傀巧妙地避开了这些游荡的“工装行尸”,它们的目标明确——根据李添一赋予的青鳞气息“信标”,朝着转运中心最核心、也是污秽之气最浓烈的地带潜行。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迷宫般的、堆满废弃集装箱的区域后,前方的浓雾似乎稀薄了一些。玉傀的视觉信号也稍微稳定了些许。
眼前出现了一扇巨大的、厚重的合金卷帘门。门上喷涂着巨大的“核心分拣区 - 未经授权严禁入内”字样。此刻,卷帘门半开着,里面透出更加明亮、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白光。
玉傀如同三道轻烟,从卷帘门下的缝隙滑了进去。
刹那间!
玉傀传回的视觉信号变得清晰而稳定!但屏幕前书房里的三人,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法用现代物流概念理解的、超乎想象的巨大空间!其规模远超外部看到的任何仓库!穹顶高得望不到尽头,仿佛直通虚空。空间的核心,是无数条纵横交错、层层叠叠、在半空中悬浮运行的巨大传送带!这些传送带并非钢铁或橡胶材质,而是由一种散发着柔和白光、介于能量与实质之间的半透明光带构成!它们如同活着的银河,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庞大、精密、永不停歇的立体网络!
更令人瞠目的是,在这些流淌着柔和白光的光带传送带上,运送着的“包裹”!
它们并非纸箱或塑料袋!
传送带A区:流淌着淡黄色的光晕。上面运送的是一个个散发着土腥气的粗陶罐,罐口用泥封着,罐体上刻着古老的象形文字;几卷边缘磨损、用骨针穿起的竹简;甚至还有几柄锈迹斑斑、带着缺口的青铜短剑!一个贴着“易碎品”标签的明代青花瓷瓶晃晃悠悠地从旁滑过,标签上的条形码清晰可见。
传送带b区:流淌着深蓝色的光晕。上面漂浮着一个个透明的水晶球,球内封印着电闪雷鸣的微型风暴;几块燃烧着永不熄灭火焰的奇异矿石;还有一捆捆散发着潮湿海腥味、用未知海草捆扎的卷轴,卷轴上用荧光颜料写着看不懂的符文。一个标注着“危险品 - 魔法侧 - 九头蛇毒腺萃取物”的现代冷冻箱,被几个闪烁着符文的小型力场束缚着,稳稳当当地在光带上移动。
传送带c区:流淌着冰冷的银灰色光晕。上面是各种充满科技感的物品:闪烁着复杂电路板的金属方块;封装在透明凝胶中、缓缓搏动的机械心脏;悬浮在力场中、不断变换着星图的全息投影仪。一个贴着“特急件 - 22世纪 - 时间坐标校准器”标签的银色手提箱格外醒目。而就在这充满未来感的物品旁,一卷用龟甲和兽骨串成的原始甲骨,正慢悠悠地滑过,龟甲上还用朱砂画着一个歪歪扭拙的箭头,指向某个方向。
不同朝代!不同文明!不同维度的物品!如同最普通的快递包裹,在这庞大得超越时空的立体分拣系统中,被有条不紊地传送、分拣、送往未知的目的地!
“时空…分拣…”李镇河喃喃自语,额心疤痕灼痛得如同要裂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这里不是物流中心,这里是…时空的枢纽!是“昆仑物流”编织轮回、投递“变量”的核心车间!
三个玉傀如同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在这宏大的时空物流网络中小心翼翼地穿梭。它们的目标——青鳞的气息“信标”——指向了核心分拣区深处一个相对独立、被数条银灰色光带环绕的封闭操作台。
操作台由一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构成,表面光滑如镜,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能量纹路。操作台中央,悬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缓缓旋转的青铜球体。球体表面同样布满了复杂的能量纹路和细小的、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光点。这青铜球散发出的气息,冰冷、精密、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与青鳞尸体和那个快递员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但更加古老、更加核心!
这就是“昆仑物流”在这个时空节点的控制终端?或者说,一个“分拣服务器”?
就在玉傀即将靠近操作台时,一个身影映入了它们传回的视野。
那是一个穿着“寰球速递”深蓝色工装制服的人影。他背对着玉傀,站在操作台前,身形比之前送尸体的那位要瘦小一些,动作却同样带着一种僵硬的精准。他正用带着厚厚防护手套的手,在一个悬浮在操作台上的、由光线构成的虚拟键盘上飞快地操作着。虚拟屏幕悬浮在他面前,上面滚动着无数奇异的、混合了甲骨文、现代代码和未知符号的指令流。
似乎是感应到了玉傀这外来能量体的靠近,那个操作员猛地停下了动作,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同样覆盖着半张青铜面具的脸!面具的样式比青鳞脸上那张要简洁一些,只遮住了口鼻和下半张脸,露出了一双…空洞、死寂、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灰白色眼睛!正是李镇河之前提到的、在封锁区内游荡的“工装行尸”之一!但眼前这个,显然级别更高,它似乎在“工作”!
灰白的眼珠锁定了三个悬浮在空中的玉傀。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对“未授权访问”的冰冷反应。它抬起一只带着防护手套的手,指向玉傀。
嗡!
操作台中央悬浮的那个篮球大小的青铜球体猛地一亮!球体表面几颗星辰光点闪烁!一股无形的、带着强大禁锢力量的力场瞬间生成,如同透明的巨网,朝着三个玉傀当头罩下!
玉傀是李添一以精血、母乳、胎发等灵物混合秘法点化而成,灵性极高。在力场罩下的瞬间,它们猛地分散!其中两个玉傀身上金光爆闪,主动迎向那禁锢力场,如同飞蛾扑火!它们小小的身体在接触到力场的瞬间,猛地炸开!两团混合了守陵人血煞、龙母生命源质和玄圭符力的能量冲击波狠狠撞在无形的力场上!
轰!
无声的闷响在玉傀的感知中震荡!那强大的禁锢力场被这两团本源能量的自爆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缝隙出现的刹那!第三个玉傀,也是灵性最强、承载了李添一最多意念的那个,化作一道极细的金色流光,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瞬间从那缝隙中钻了过去!它没有冲向那个青铜球控制终端,而是如同拥有独立意识般,猛地扑向了操作台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半敞开的、同样由黑色材质构成的工具箱。工具箱里,除了几件闪烁着冷光的奇异工具,赫然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青铜铸造、表面布满细密云雷纹、接口却是标准USb type-A的——U盘!
正是青鳞尸体胃里取出的那个青铜U盘的同款!
玉傀没有丝毫犹豫,小小的玉质身体猛地扑在那个青铜U盘上!它没有实体,无法抓起,但它的身体本身就是能量与意念的凝聚!它整个身体如同液体般,瞬间“融”入了那个冰冷的青铜U盘之中!
嗡!
青铜U盘表面那些古老的云雷纹猛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晕!光晕一闪即逝,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那个戴着半脸青铜面具的操作员,其灰白的眼珠却猛地转向工具箱!它似乎感应到了青铜U盘上那一闪而过的异常能量波动!它僵硬地迈开步子,朝着工具箱走去。
就在这时!
核心分拣区深处,靠近穹顶的某个黑暗角落,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一道刺目的、扭曲空间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下,狠狠击中了附近一条流淌着深蓝色光晕的传送带!
轰隆!
剧烈的爆炸!传送带断裂!上面运送的几个封印着闪电风暴的水晶球和那箱标注着“危险品 - 九头蛇毒腺萃取物”的冷冻箱被炸飞!冷冻箱破裂,绿色的粘稠液体和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封印闪电的水晶球砸落在地,内部的微型风暴失控爆发,电蛇乱窜!
整个庞大精密的时空分拣系统瞬间被打乱!警报声(一种极其刺耳、非人耳能完全捕捉的高频震荡)响彻空间!无数传送带上的物品被震飞、碰撞!几个在附近工作的“工装行尸”被失控的闪电和毒液波及,瞬间化作焦炭或冒着绿烟融化!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那个走向工具箱的操作员,其灰白的眼珠立刻被核心区域的混乱吸引,优先级瞬间改变!它放弃了工具箱,僵硬地转身,迈着那种精准却笨拙的步伐,快速朝着爆炸点走去,开始执行“故障排除”程序。
混乱中,那个被玉傀融入的青铜U盘,静静地躺在工具箱里,表面的金色光晕早已消失,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等待被分拣的“古董U盘”。
书房内,全息投影屏幕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代表最后一个玉傀的微弱光点彻底消失了。显然,在引发那场混乱后,它耗尽了所有能量。
画面最终定格在混乱的核心分拣区一角。在爆炸溅射的碎片和弥漫的烟雾边缘,一条相对完好的传送带依旧在顽强运行。传送带上,一个不起眼的包裹被震得滑到了边缘。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看起来极其古旧的长条形物品。油布在混乱中被撕裂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物品的一小部分——一截黝黑的、非金非木、表面布满细密鳞片纹路的…锁链残段!那锁链的样式,与昆仑冰窟中萌发新芽的“九霄镇龙链”残骸,惊人地相似!
而就在这截锁链残段裸露的鳞片纹路缝隙里,极其细微地,镶嵌着几粒…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布满了微型电子元件的——现代集成电路板碎片!
更令人心神俱震的是,包裹旁边贴着一张被爆炸冲击波撕裂了一半的“面单”。面单的材质同样是发黄的宣纸,上面残留的字迹依稀可辨:
「寄件人:锁龙井(昆仑墟甲辰号)」
「收件人:应龙 oS (系统升级补丁)」
「备注:量子纠缠态,务必轻拿轻放」
面单的下半部分被撕裂了,但残留的印章痕迹却异常清晰——一个由青铜锁链缠绕着二进制代码构成的复杂徽记,徽记下方,两个古朴雄浑的篆字如同烙印:
「应龙物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