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越来越近,烟尘稍散,领头者的面容渐渐清晰:来者不是吕布,而是他麾下将领曹性。
他身后只跟着十几名骑兵,眼底却无半分敌意,反倒透着几分恳切。
“张首席、赵将军!”曹性翻身下马,咧嘴笑,“某思来想去,洛阳那地方山高路远,城里的锦衣玉食听着舒坦,指不定我这粗人去了水土不服!
不如留在这儿自在,二位要是不嫌弃,就收了我这号闲不住的,咋样?”
张远朗声笑道:“曹将军深明大义,人民军热烈欢迎!”
赵云也颔首笑道:“上次黑水河一战,多谢曹将军手下留情。”
一行人说说笑笑,到祁县休息。
刚沏好的热茶还没喝上两口,帐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进帐激动地汇报:“张辽、张杨二位将军率领天河军,已然顺利接管晋阳城!如今晋阳城里赤旗招展,二位将军正站在城头高呼‘从此并州尽赤旗’!”
“好!好一个并州尽赤旗!”张远抚掌大笑。
赵云也眉眼舒展,望着帐外飘扬的赤旗,感慨道:“多年征战,总算换得并州安稳,百姓们总算能卸下兵戈,安居乐业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士兵捧着一摞厚重的书信走进帐中:“首席,这是太原郡各大世家派人送来的效忠信,足足二十余封。”
张远随手拿起一封,拆开扫了几眼,信中言辞极尽恳切,满是“愿效犬马之劳”“唯将军马首是瞻”的讨好之语。
可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接连翻了三四封,内容大同小异,全是趋炎附势的套话。
他将书信往案上一掷,沉声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帐内众人皆是一愣,曹性便忍不住插话:“首席所言极是!某在丁刺史麾下时便知晓,太原郡的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几百年,田产、佃户、私兵遍布各地,势力根深蒂固。
他们往日里对丁刺史也是阳奉阴违,如今见人民军势大才递上效忠信。
那些世家的信比唱戏的词还好听,可背地里指不定憋着啥坏水呢。”
张远赞许地点点头:“晋阳有张辽、张杨两位同志坐镇,暂且无忧。我们即刻回上艾,召集大家议事,这太原郡的治理之法,必须好好斟酌,绝不能掉以轻心!”
日夜兼程赶回上艾,议事大堂内烛火通明,司政、监察、军务等部门的核心人员悉数到齐。
孙轻坐在角落的轮椅上,双目紧闭——当年他治理中山,便是轻信了世家大族的虚情假意,最终换来的却是背后一刀,不仅丢了城池,还落得终身残废的下场。
此刻听闻要议太原世家之事,他周身都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与警惕。
副司政陈文率先打破沉默,沉声道:“如今治理太原郡,无非两种现成的模式可选:一是谷雨模式,二是雁门模式。”
“还请细说。”令狐娇柳眉微蹙,率先追问,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
陈文清了清嗓子:“谷雨将军在凉州,对付那些阻挠新政、欺压百姓的世家,就一个字——杀!
凡是敢隐匿田产、煽动民心者,一概抄家问斩,杀得那些世家闻风丧胆,再也不敢与人民政权为敌,才算彻底稳住了凉州的局面。”
“不妥!”张远当即摇头,语气斩钉截铁,“谷雨是孤军深入凉州,面对的是羌胡叛乱、董军环视,马腾、韩遂在侧,世家勾结的多重威胁,世家只是其中一环,故而能放开手脚铁血镇压。
可太原郡是并州腹地,世家与当地百姓盘根错节,早已融为一体,一味杀伐只会激化矛盾,寒了百姓的心,反而得不偿失。”
陈文点点头,又道:“那便用雁门模式。雁门地处边境,毗邻鲜卑,情况特殊,我们给了当地大族一定的自治权,让他们协助戍边,倒也换来了边境安稳。”
“这更不行!”令狐娇立刻反驳,“雁门是因边防需要,才不得不与当地势力妥协。
太原是腹地,无外敌之扰,若再给世家自治权,便是纵虎归山!他们定会趁机恢复势力,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刘兰也皱着眉附和:“令狐娇说得对,杀不得也放不得,这太原郡,到底该如何治理?”
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聚焦到张远身上。
张远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倒想试试第三种模式——云中模式。”
“云中模式?”众人皆是一愣,脸上满是疑惑,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说法。
张远抬眼扫过众人,缓缓解释:“凌豹治理云中郡这些年,你们也看在眼里。
他既不像谷雨那样猛杀猛打,也不像雁门那样放任自流。
他的法子,是扎根民间,发动群众,组织农会、民团,让百姓明白,这政权是他们自己的,不是世家的,更不是官府的。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作威作福,无非是靠着垄断土地、欺压百姓。
如今我们给百姓撑腰,让他们学会自己争取权益,自己保护家园,没有了百姓的依附,世家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自然掀不起风浪。”
大堂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众人都在细细琢磨着张远的话,孙轻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与认可;其他人也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之色。
议事结束后,任命凌豹改任太原太守的文书,快马加鞭送往云中郡。
云中郡,凌豹手下心腹们得知消息,纷纷上前恭贺:“将军,太原是并州腹地,物产丰饶,人口稠密,此次调任,足见首席对您的器重,日后您的前程,不可限量啊!”
凌豹神色冷峻如旧:“我们不是官,只是百姓的公仆。不管是风沙漫天的云中,还是富庶繁华的太原,于我而言,都是为人民服务,并无二致。”
他没有立刻启程,而是闭门三日,将云中郡的政务梳理得一清二楚。
随后召集郡府官员,逐一交代后续事宜:户籍核查要细致到每一户,农田水利的修缮要赶在春耕前完工,治安防控要落实到每一个村落,甚至连孤寡老人的赡养、孩童的启蒙,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务必保证自己离开后,云中郡的治理不会出半点纰漏。
启程前往太原的那天,云中郡的百姓自发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夹道相送,队伍从城门一直排到城外十里,绵延不绝。
凌豹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对着百姓们深深一揖,声音醇厚而恳切:“诸位乡亲,我凌豹今日要去太原任职了。
这些时日,多亏了大家的信任与支持,云中才能从一片荒芜变得安居乐业。
往后,我不在了,你们要握紧自己手中的权力,农会要继续办,民团要继续练,遇到不公之事,只管大胆发声,人民军永远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百姓们闻言,纷纷落泪,高声呼喊着“凌将军保重”,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天地间。
而那些曾经在云中郡作威作福、如今早已被剥夺了特权的世家大族,躲在府邸朱门之后,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个个面如死灰,连哭都不敢哭——
他们比谁都清楚,凌豹这尊“为民做主的煞神”去了太原,他们的“好日子”并回不来,太原那些世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