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囡囡那句“好，一起卷”说出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踏入了另一个未知的漩涡。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自己这个决定背后的深意，也没等到司空瑾所谓的“等我”之后的下文，另一个麻烦就主动找上门了。
或者说，是来……“告别”的。
顾北辰约她在那家他们曾一起喝过酒的小清吧见面。
依旧是那个昏暗的角落，舒缓的爵士乐流淌。
顾北辰已经在了，面前摆着一杯威士忌，加冰，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牛仔裤，头发有些凌乱，像是随手抓过。少了平日那股精心打扮的痞帅，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的真实感。
看到唐囡囡过来，他抬起眼皮，那双桃花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和亮光，显得有些沉寂，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痕？
唐囡囡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果汁。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最终还是顾北辰先开了口。
他晃着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有的痞笑，却显得有些勉强。
“行啊，唐囡囡，”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喝了太多酒，“动作够快的。这就……决定跟那座冰山去卷婆家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嘲讽，或者两者皆有。
唐囡囡握着冰凉的玻璃杯，没有看他，低声“嗯”了一下。
顾北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微微蹙了下眉。
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隔着小小的桌子，目光直直地看向唐囡囡，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认真得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问，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执拗的，想要最后确认一遍的坚持。
唐囡囡迎上他的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她想起他陪她去和解宴，想起他为了帮她出气去找孔文彬麻烦，想起他在仓库里不顾危险救出子峰，想起他半真半假说过的那些“渣男渣女”的玩笑话……
她不是木头，能感受到顾北辰对她那份不同于司空瑾的、带着痞气和真诚的特别。
但是……
“顾北辰，”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尽量平静，“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顾北辰嗤笑一声，带着点自嘲，“哪里不合适？是因为我没司空瑾有钱有势？还是因为我不够他那么……‘认真’？”
“不是因为这些。” 唐囡囡摇头，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是因为我自己。”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我现在的处境，你也清楚。我爸的仇没报，孔家虎视眈眈，前面还有一堆烂摊子。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作战、甚至能为我挡风遮雨的同盟。司空瑾……他能提供这些。”
她看着顾北辰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有些发堵，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而你，顾北辰，你很好。你仗义，有趣，在我需要的时候也从不退缩。但是……我们更像是战友，是能互相调侃、互相支撑的朋友。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不一样。”
她的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她感激他，信任他，甚至依赖他作为朋友和盟友的存在。
但，不是爱情。
顾北辰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里面有失落，有释然，还有一丝……了然的苦涩。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战友？朋友？哈……” 他笑着，又灌了一口酒，然后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只是眼底深处，那抹落寞挥之不去。
“行吧，唐囡囡，你都这么说了，小爷我还能死皮赖脸不成？”
他扯出一个大大的、却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祝你幸福。”
他举起酒杯，对着她虚虚一敬。
“不过，要是司空瑾那座冰山对你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带着痞气的锐光。
“我随时抢人。”
说完，他不等唐囡囡反应，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站起身，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压在杯底，动作潇洒利落。
“走了。”
他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晃晃悠悠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背影依旧带着那股不羁的范儿，只是在那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孤寂。
唐囡囡看着他消失在门口，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有点酸，有点涩，还有点……如释重负。
她知道，顾北辰或许不会真的就此“退出”。
以他的性子，多半还会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插科打诨，在她需要时伸出援手。
但有些界限，一旦划清，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杯中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果汁。
色彩斑斓，却终究，不是能醉人的东西。
就像她和顾北辰之间。
热闹，鲜活，却终究……差了一点，能让人沉沦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