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槐花簌簌落下,琴雯坐在咖啡厅的长椅上,肩头还留着苏周指尖拂过的触感。等这阵风过去,才缓缓睁开眼。手机在包里震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是苏周发来的的消息。
“明天上午十点,画室见?想为你画一幅《醒来的春天》。”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心跳快了半拍。邀约本身,而是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他开始主动了。
她拇指轻点屏幕,回了个:“好,我会准时到。”
发完消息,她站起身,拎起包就走。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节奏比来时轻快得多。刚才那十万零八千已经到账,像钱自己长了脚,往她口袋里钻。
回到庄园,她没急着睡。洗完澡躺在床上。林特助送来的档案很全:他三年前回国,作品被主流抵制,靠几个小众藏家撑着;近两年突然爆红,拍卖价从几十万冲到千万;社交账号几乎不更新,每次露面也都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这种人,不会轻易请谁当模特,看样子对我有点上心了。
她关掉灯,在黑暗里睁着眼。是浪漫的邀请,也是机会。一个刷好感值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九点,她站在衣柜前犹豫了三分钟。最后选了条米白色真丝吊带裙,外搭一层薄纱开衫。裙子贴身但不紧,露出锁骨和一小截肩膀,足够体面,又不会显得刻意讨好。她把马尾松开,披在肩上,戴上那枚茉莉花发夹。
镜子里的人,已经和半年前那个穿拼多多t恤、低头走路的女孩判若两人。皮肤透亮,眉眼清晰,连站姿都变了——背挺直,下巴微抬,眼神上挑。
她对着镜子说了句:“真是人间尤物。”
司机在楼下等她。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巷口,车门打开时,她踩着细高跟迈进去,动作干脆利落。
车子穿过市区,拐进城东老工业区。这里曾是纺织厂集中地,现在多数厂房改成了工作室或创意园区。苏周的画室藏在一栋独立小楼里,外墙爬满绿藤,门口没挂牌,只有一幅涂鸦——灰蓝底色上几道扭曲的线条,像是海浪的波澜。
她下车,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松节油的味道,混着一点草木香。
门铃按下去,响了一声。里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开了。
苏周穿着件亚麻衬衫,袖子卷到手肘,领口散着,上面溅了几点颜料。头发有点乱,像是刚从画布前抬起头。他看见她,眼睛亮了一下,侧身让开。
“你来了。”他说。
琴雯点头,走进去。屋里光线柔和,北面整面墙是落地窗,挂着半透明纱帘,阳光透进来像一层雾。四壁挂满了画,大多是未完成的,有些只勾了轮廓,有些堆叠着厚厚的颜色。角落里立着几尊雕塑,都是抽象的人形,肢体拉长。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铺白布的长椅,像医院的检查床,又像某种仪式用的台子。旁边架着画板,上面蒙着布。
她站在原地没动,包挂在手腕上。
“喝水吗?”苏周问,走向角落的小吧台。
“好的。”她说,“我能知道,这幅画要怎么画吗?”
他停下,转身看着她,“你是主角,你想怎么呈现,由你决定。”
“可你说要画《醒来的春天》。”她盯着他,“这个标题已经有预设情绪了吗?”
他没回避她的目光,“我在等一个人,能让我重新感受到生命力的人。那天看你拉琴,我觉得你的灵魂在发光。”
她嘴角微微动了下。这话听着动人,但她清楚,艺术家的语言,一半真话,一半鬼话。灵魂发光,说的真好听,不就是灯光照到身上,加上妖精般的长相。能不好看。
“我可以当模特。”她说。
“我知道。”他走近一步。
他抬手,轻轻碰了下她耳边的茉莉花夹,“你还戴着它。”
“嗯,我喜欢茉莉花。”她说。
他笑了下,没再说话,转身走到画板前,掀开遮布。底下是一张草图:一个女人躺在长椅上,闭着眼,身上覆着一层轻纱,风吹起纱角,阳光洒在脸上。
“你会穿这件青纱衣。”他说,“不是裸体,也不是日常装束。是一种介于真实与梦境之间的状态。”
她看着那幅草图,心跳慢了一拍。——纯洁又魅惑。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她问。
“现在。”他说,“如果你准备好了。”
琴雯点了点头。屋里很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长椅边。
“相信周大师,可以把我画的美美的。”她说。
他看着她,眼神深了一瞬。
然后他点头,“换衣服的地方在后面。我去调光。”
她提着包走向内侧的小门。推开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他正调整灯光,侧影轮廓分明,手指修长,在开关上轻轻一拨。
屋里的亮度变了,光线从均匀变得有层次,像晨曦初照。
她走进更衣室,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