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盯着玻璃柜里的茶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拉着杨树生,在离柜台不远的一张空桌子旁坐下,然后对茶馆老板喊道:“老板,来壶最便宜的茶!”
老板应了一声,很快提来一壶粗茶和两个有裂纹的杯子。
山花没心思喝茶,她假装不经意地,将怀里那本《五好家庭流动红旗》证书掏出来,放在桌面上,正好对着玻璃柜的方向。同时,她悄悄把别在腰后的小红旗也拿了出来,藏在桌子底下。
证书和红旗刚一就位,山花立刻感觉到,从柜台方向传来的那种微弱的“情绪”波动变得清晰了一些!仿佛信号被增强了。
她集中精神,尝试着在心里默念:“茶壶?茶杯?能听到吗?我们是来帮忙调解的……”
起初没什么反应。山花不死心,继续“喊话”,并把小红旗在桌子底下轻轻挥了挥。
终于,一个略显沉闷、带着点委屈和火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山花和杨树生的脑海,听起来像个倔老头:
“(哼!)调解?有什么好调的!我跟那几个没良心的过不下去了!”
紧接着,几个清脆但尖利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响起,像是几个妇人:
“谁没良心了?你个老顽固!倒水从来不看准头!”
“就是!每次都溅我一身!我这身细瓷都快被你浇出麻子了!”
“还总把壶嘴对着我吹热气!烫死我了!”
“最可气的是,有好茶叶的时候,你总偏心眼,先给靠你近的那个满上!”
那沉闷的声音(显然是茶壶)立刻反驳:
“胡说八道!是你们自己站不稳当!我辛辛苦苦装满水,烧开了,给你们倒,你们还挑三拣四!接个水都接不住,还好意思说?”
“我壶嘴对着谁?我对着空气!是你们自己凑过来的!”
“偏心?哪个不是一样的茶杯?我还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茶杯们更激动了:
“你就是分!上次那个李老头来喝茶,你给左边那个倒得就比右边满!”
“还有王婆子,她喜欢右边那个,你就老往右边歪!”
“我们跟你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态度?”
茶壶气得(意念上)壶盖都在抖:
“陈年烂谷子的事也翻出来说!不可理喻!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必须离!”
山花和杨树生听得目瞪口呆。这争吵内容,活脱脱就是一对(或者说一家)老夫老妻(老器灵)为了一地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别扭,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既视感。
杨树生小声对山花说:“这……这跟咱俩吵架时说的也差不多啊……”
山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她算是听明白了,矛盾根源就是长期配合中的小摩擦积累成了大怨气,加上缺乏有效沟通,都觉得对方亏待了自己。
问题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劝和呢?对着空气说话,在旁人看来,跟神经病没啥区别啊。
听着一壶几杯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水没倒准”、“壶嘴吹气”、“偏心眼”的陈年旧账,山花一开始还试图讲道理:
“哎呀,茶壶大爷,您倒水的时候稍微稳当点不就行了?”
“茶杯姐姐们,你们也体谅一下,壶嘴就那么一个,哪能面面俱到啊?”
“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了,何必呢……”
可她的劝解如同石沉大海。器灵们沉浸在自己的委屈和愤怒里,根本听不进去,吵得反而更凶了。
山花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耐心讲道理的主儿,无赖劲儿一上来,管你是人是器灵!
“都给我闭嘴!”山花猛地一拍桌子(意念中怒吼),把旁边正小心翼翼偷听的杨树生吓了一跳。
争吵声戛然而止。器灵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
山花豁出去了,她对着柜台方向,压低声音,但语气凶狠,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匪气:
“吵吵吵!就知道吵!离什么离?你们以为离婚是过家家啊?”
她拿起桌上茶馆提供的那个破茶壶和破茶杯,故意弄得哐当响,用意念传递过去:“看看!这套破烂!为什么这么破?就是因为不配套!壶是壶,杯是杯,各过各的,最后谁都落不着好!”
她站起身,假装要往柜台走,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不是要离吗?行!我今天就成全你们!我跟老板说说,把你们分开卖!茶壶送去腌咸菜,茶杯拿去当烟灰缸!看你们谁离了谁还能泡出一壶好茶来!”
杨树生虽然不明白山花具体在“说”什么,但看她的架势,立刻心领神会,也赶紧站起来,做出要跟着去“砸场子”的凶恶表情,还笨拙地撸了撸袖子。
这套“物理威胁”果然奏效!
玻璃柜里的茶壶和茶杯明显“哆嗦”了一下(意念上的)。它们之所以有灵性,就是因为长期作为一个整体,吸收茶香人气,共同作用。如果真的被拆散,各自流落,灵性必然消散,最终沦为普通器物,甚至破损丢弃。
茶壶沉闷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你……你敢!”
茶杯们也尖叫起来:“不要!我们不要分开!”
“不想分开?”山花叉着腰,趁热打铁,“那就别整天嚷嚷着离婚!一家人,磕磕碰碰难免的!壶嘴歪了,下次倒水注意点!茶杯嫌烫,不会离远点等着?多大点事!你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摔碎一个,整套玩完!懂不懂?”
她这番歪理,带着赤裸裸的现实威胁,反而比任何温言相劝都来得直接有效。器灵们沉默了下来,似乎真的在思考“离婚”的严重后果。
山花感觉那股相互排斥的别扭气息,开始减弱了。她心里暗喜:有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