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赤地千里 古战场初现
苦泉绿洲的夜露还凝在发梢,叶凡已对着老者消失的方向深深一揖。沙地上残留的酒渍泛着琥珀光,混着沙砾的粗粝,竟在他掌心烙下淡淡的红痕——那是神秘老者所赠沙棘酒的余韵,此刻正顺着经脉游走,将他浑身筋骨淬炼得噼啪作响。
“前路多艰,望小友……”老者沙哑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如暮鼓晨钟撞碎残夜。叶凡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喉间泛起涩意。他知道,这一别或许永难再见,但老者点破的“上古战场因果”“父母遗命关联”,已在他心中种下无法拔除的刺。
“晚辈记下了。”他轻声应罢,转身时衣袂卷起细碎沙粒。没有回头,没有犹豫,靴底碾过绿洲边缘的骆驼刺,发出细碎的断裂声——这是他与这片暂歇之地的最后联系。
地图上的墨线在记忆里灼烧:过了苦泉绿洲,便是黑风荒漠的心脏,通往陨星落凤坡的最后一段血路。
脚下的沙砾渐渐变了颜色。浅粉的沙粒褪成赤朱,又晕染成凝血般的浓紫,远远望去,整片戈壁像被巨斧劈开的兽腹,暴露着猩红的筋络。怪石不再是孤立的嶙峋,而是连成一片狰狞的骨林——有的如巨兽獠牙刺向天空,有的似折断的肋骨斜插在地,每一块都带着高温灼烧过的焦痕,仿佛曾被某种神焰反复煅烧。
空气燥得像团火。吸入肺腑时,灼热的气流刮过喉管,喉间泛起腥甜;呼出时,白汽刚飘起便被烤干,只余下嘴角的干裂。更骇人的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不是新血的鲜腥,而是陈年的铁锈混着腐肉,从每一粒沙、每一块岩里渗出来,钻进骨髓。
“咳……”叶凡按住胸口,只觉有块无形的巨石压在那里。这不是错觉。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深入,某种磅礴的力场正碾压着他的护体灵气,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原本运转如意的《逆凡诀》此刻滞涩起来,吸纳的天地灵气稀薄得可怜,还裹着股暴戾之气,稍有不慎便会反噬经脉。
“生”字符在识海亮起温润的光。这枚自出生便伴他的神秘字符,此刻成了唯一的锚点。它像盏长明灯,将渗入的煞气一点点碾碎,护住他心神不失。
“必须更快。”叶凡咬了咬牙,将“龟息术”催动到极致。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淡青色光晕,连睫毛都凝着霜,呼吸几近停滞。掌心的“玄”字令牌微微发烫,镇压之意顺着血脉游走,勉强抵消着外界力场的侵蚀。
行至正午,叶凡已连续走了三个时辰。沙砾烫得靴底发软,他却在转过一道赭红色山梁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三道身影从乱石后闪出,堵住去路。为首者满脸横肉,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贯至下颌,手中钢叉带倒刺,叉尖还滴着暗褐色的液体——不知是锈迹还是血。
“小子,一个人?”刀疤汉咧嘴笑,露出黄黑的牙齿,“把身上的灵石、法宝都交出来,爷让你死得痛快。”
叶凡眯眼。他能感觉到,这三人修为都在筑基初期,但因煞气侵蚀,气息虚浮得像吹胀的皮球。更让他警觉的是,对方的目标并非他的修为,而是他怀中的东西——黑色玉简与“玄”字令牌的气息,或许已外泄。
“几位师兄,我不过是个采药的散修,身上哪有什么值钱的?”叶凡装出怯懦模样,向后退了半步。
“少废话!”右侧修士不耐烦地挥刀,“老子的灵石快耗光了,今天你必须出血!”
刀光劈来的刹那,叶凡动了。
他没有运灵力,只凭肉身横移半步。钢叉擦着肩头划过,带起一串火星,在他青衫上留下寸许长的焦痕。趁对方收势不及,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指节微微发力——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那修士惨嚎着摔在地上,右手软绵绵垂着,显是腕骨已被捏碎。余下两人刚要扑上,叶凡已抬脚踹出。正是《逆凡诀》里炼体的杀招“踏山”,脚掌落下时带起罡风,两人如断线纸鸢般飞出去,撞在怪石上昏死过去。
“这具身体……比想象中更契合杀伐之道。”叶凡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目光扫过地上抽搐的两人。他们的储物袋还挂在腰间,但他连看都没看——这些东西,远不及怀中的玉简重要。
这几战让他明白,在这煞气侵蚀的绝地,纯粹的力量比花哨的法术更管用。他盘膝坐下,运转《逆凡诀》吸收地上残留的煞气。那些暴戾的能量入体后,在“生”字符的调和下,竟化作一丝驳杂的修为,缓缓滋养着他的经脉。
【古战场雏形】
又行半日,当叶凡翻上一座由黑铁残片堆成的山梁时,整个人猛地顿住。
下方是片望不到边际的盆地。大地像被巨斧劈开又反复捶打,暗红与焦黑的纹路交错,如同一张巨大的兽皮。无数骨架半埋在土中——有展开双翼足有百丈的巨鸟,骨茬上还挂着焦黑的羽毛;有盘曲如山的巨蟒,脊椎骨粗得能套进磨盘;更有轮廓模糊的庞然大物,连是兽是人都分不清,只余森森白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破碎的兵刃散落在地,有的剑刃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刃口凝着暗褐色的血痂;有的甲片上刻着模糊的符文,虽已灵性尽失,仍透着令人胆寒的凶气。风掠过骨林,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像是万千冤魂在哭嚎。
“这……是上古大战的遗迹。”叶凡喉结滚动。他能想象,万年前这里曾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巨兽嘶吼,法宝碰撞,鲜血浸透大地,连时光都无法洗去这股惨烈。
更让他心悸的是盆地中央。最高的山脊上,空间像被揉皱的绸子般扭曲波动,暗红色的光芒从那处涌出,将半边天空染成凝血般的颜色。一股磅礴的威压顺着风压过来,叶凡只觉识海都在震颤,那是超越了元婴期的恐怖气息!
“陨星落凤坡……”他喃喃自语,终于到了。
加快脚步冲下山坡时,叶凡才发现盆地边缘早已是龙蛇窟。
三五成群的修士各自占着方位,有穿宗门法袍的(袖口绣着“凌霄”“玄霄”等字样),有裹兽皮的散修(腰间挂着兽牙、骨哨),甚至有几个黑袍人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笑,袖中隐约有黑雾流转——那是魔修的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中央那片扭曲地带,像饿狼盯着血食。
叶凡缩在一块黑岩后,运转《逆凡诀》收敛全身气息。很快他便察觉,盆地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笼罩,形如蛋壳,将核心区与外界隔绝。不时有性急的修士尝试强行闯入:有人挥剑劈砍,剑芒撞在屏障上激起涟漪,反震得自己倒飞出去;有人运转灵力硬闯,却被反弹的气浪掀翻,吐了口黑血便没了动静。
“看!又要亮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低呼。
叶凡抬头,见盆地中央的暗红光芒正在剧烈闪烁,屏障随之震颤,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数十道身影同时冲了过去——有筑基修士,有魔修,甚至有个穿着绣凤法袍的女修,袖中飞出七道彩绫,试图在缺口闭合前钻进去。
“机会!”叶凡瞳孔微缩。他知道,这样的缺口每隔半个时辰才会出现一次。
他摸了摸怀中的黑色玉简。此刻玉简烫得惊人,与他血脉共鸣;“玄”字令牌也在发烫,两者的气息交织成一张网,指向盆地最深处。父母的遗命、自己的道途,都系在这片废墟之下。
“不能急。”他按捺住跃跃欲试的心。此刻冲进去,不过是当个“前驱”,成为高阶修士的垫脚石。他要等,等看清局势,等找到最安全的时机。
等待的间隙,叶凡观察着四周。
离他不远处,有群穿青衫的修士聚在一起,为首者剑眉星目,腰间挂着“琉璃阁”的玉牌,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叶凡认得这标识——琉璃阁是南域大派,门下弟子多修剑阵,向来眼高于顶。能让这种宗门的精英来此,陨星落凤坡的机缘恐怕远超想象。
“周师弟,你说这次能进去吗?”一个年轻弟子小声问。
为首者瞥了他一眼:“难。上次我师父的师伯进去,至今未归。”
“可那异动越来越强了!”另一人道,“我在坊市听说,有散修从里面带出半块青铜残片,上面刻着‘凤栖’二字!”
“凤栖……”周姓修士摩挲着剑柄,“若真是上古凤族的遗迹……”
叶凡心头一跳。凤族?这与“落凤坡”之名是否有关?
旁边两个散修的对话飘入耳中,更让他凝重:
“听说上次宝光冲霄时,有人看到坡顶有残破宫殿虚影浮现在云雾里!”
“何止!有神药的气息溢出,是‘九叶朱果’的味道!连几位金丹老祖都坐不住了,亲自赶来!”
“可那力场太邪门!上次进去的三十个修士,活下来的不到五个……”
“富贵险中求!”另一个散修咧嘴笑,“这次异动更甚以往,说不定真有逆天机缘现世!”
残破宫殿?神药?金丹老祖?叶凡眉头微蹙。看来情况远比他想像的复杂——这陨星落凤坡的异动,已吸引了真正的高阶修士注意。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玉简与令牌。这两样东西在此地反应异常,定与坡内秘辛有关。父母当年为何提及此处?他们是否也与这上古战场有关?
“必须进去。”叶凡握紧拳头。无论前方有何凶险,他都要探清真相。
叶凡闭目调息,感受着体内气血随着环境慢慢适应。力场的压迫依旧存在,但《逆凡诀》运转间,竟能从煞气中提炼出一丝驳杂的能量。识海的“生”字符愈发明亮,像盏长明灯,照着他走向那片未知的凶险。
不知过了多久,中央的暗红光芒再次暴涨!屏障剧烈震颤,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人群瞬间骚动,数十道身影同时冲了过去——
这一次,叶凡没有再等。
他在缺口出现的刹那起身,身影如鬼魅般融入人流。龟息术全开,气息收敛到极致;“玄”字令牌镇压着外界威压,“生”字符护住心神。他能感觉到,缺口后是一片混沌的空间,时间与灵气都在扭曲,但怀中的玉简却发出温暖的指引。
赤地千里,战骨未寒。
当叶凡跨过屏障的瞬间,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影,刚要喝问,却见他已消失在扭曲的光芒中。
一场围绕上古秘辛的争夺,正随着这少年的踏入,在陨星落凤坡拉开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