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刘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祠堂里刚刚燃起的那么一点热乎气,仿佛瞬间就要被这盆冷水浇灭。
新来的工人们不明所以,还在埋头扒拉着碗里香喷喷的肥肉米饭,吃得满嘴流油。
马华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二十万的货!
那得是多少钱?堆起来怕是比人都高!
这要是被人给吞了,那还得了?
他紧张地看向何雨柱,嘴唇都有些发干:“师……师父,这……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不咱们跟他们拼了!”
何雨柱却像是没听到跛脚刘的话,他慢条斯理地将烟头在鞋底碾灭,然后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反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哦?”
“他真这么说?”
跛脚刘被何雨柱这反应搞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我花了大价钱从陈东身边一个马仔那里买来的消息。陈东已经调集了龙哥手下所有能打的,还有他自己养的一帮人,至少五六十号,全都带着家伙,就等着咱们的船靠岸!”
“五六十号人……”马华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昨晚打二十多个都那么大阵仗了,这来五六十个,还不得把这破祠堂给拆了?
然而,何雨柱的笑容却更盛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发出“笃笃”的轻响。
“哦?这是好事啊。”
“师父?”马华懵了,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是好事?
跛脚刘也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位老板的心思,他实在是猜不透。
“我正愁着咱们‘英雄贸易行’开张,没个响亮的炮仗来庆贺庆贺。”何雨柱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院子里那些狼吞虎咽的年轻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马华和跛脚刘的耳朵里。
“这不,有人巴巴地把脑袋凑过来,想当这个开门炮。”
他转过头,看着两人。
“怕他们不来,就怕他们不动歪心思。”
“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这话一出,跛死刘浑身一震,他看着何雨柱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心头狂跳。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这位老板就没把那个什么陈老板、陈东放在眼里!
他等的,就是一个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老板,您是想……”跛脚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将计就计。”
何雨柱吐出四个字,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刘哥,你马上去,把风声给我放出去!”
“就说我何雨柱胆小怕事,被陈东的名头吓破了胆,决定铤而走险,提前在今晚动手,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货运走!”
跛脚刘眼睛一亮:“那地点呢?”
“三号码头!”何雨柱斩钉截铁,“那地方最显眼,也最适合他们围堵。你把动静搞大点,最好让整个沙头角想捞偏门的人都知道,我今晚要在三号码头接一批大货!”
“这是……引蛇出洞!”跛脚刘彻底懂了。
“不。”何雨柱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是请君入瓮。”
他转向旁边还在发愣的马华。
“马华。”
“啊?师父,我在!”马华一个激灵,赶紧站直了身子。
“怕不怕?”
“不……不怕!”马华挺起胸膛,嘴上说得硬气,可眼神里还是藏不住的慌。
何雨柱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怕就对了,怕才不会死。不过今天,你得把胆子给我喂喂肥。”
他从院子里那群新招的员工里,指了指其中体格最壮硕,眼神最凶悍的二十个人。
“你,带上他们。再去镇上,把能买到的砍刀、钢管,都给我买回来!”
“师父,这是要……”
“三号码头通往镇上,有一条必经之路,是不是一片芦苇荡?”何雨柱问跛脚刘。
跛脚刘点头:“对,路很窄,两边都是半人高的芦苇,进去就跟迷宫一样。”
“好。”何雨柱对马华下令,“你就带着人,提前埋伏在那片芦苇荡里。记住,没有我的信号,谁都不许动,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给我在里面趴住了!”
马华看着自家师父严肃的表情,知道这次不是开玩笑,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豁出去的狠劲:“师父您放心!他们要是想过去,就得从我马华的身上踩过去!”
“行了,别说那没用的。”何雨柱摆摆手,“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给你的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等你师弟师妹们来了,你好歹也是个大师兄,得有点大师兄的样子。”
马华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腰杆挺得更直了!
对啊!我可是大师兄!
以后还有师弟师妹呢!这要是怂了,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立威?
“保证完成任务!”马华嗷地一嗓子,转身就去点人,那架势,活像个要去炸碉堡的敢死队队长。
跛脚刘看着马华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吐槽:“老板,您这徒弟……是不是有点虎?”
“虎点好,听话。”何雨柱淡淡一笑。
他很清楚,对马华这种心思单纯的人,讲大道理没用,得给他荣誉感和归属感。一个“大师兄”的名头,比什么都管用。
安排好这一切,何雨柱才带着跛脚刘和剩下的人,悄悄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板,我们这是去哪?”
“五号码头。”何雨柱的脚步没有停顿,“那地方偏僻,只有一个很小的卸货点,平时只有些渔民会用。我已经让晓娥那边临时改了航线,我们的货,真正在那里靠岸。”
跛脚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虚张声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环扣一环!
那位陈东,自以为是猎人,却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这位何老板网里的猎物!
他看着何雨柱的背影,心中的敬畏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胆色过人了,这是将人心和战局都算计到了极致的谋略!
……
夜色如墨。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呼啸着刮过深圳湾。
漆黑的五号码头上,何雨柱站在一块礁石上,任由海风吹动他的衣角。他手里夹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的身后,跛脚刘和三十多个新招来的年轻人,手持着刚刚磨得锃亮的钢管和砍刀,鸦雀无声地潜伏在黑暗中。
这些饿怕了的年轻人,在吃了几天饱饭,又拿到了何雨柱提前预支的“安家费”后,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愿意为给你饭吃的人去死的狠厉。
“老板,时间差不多了。”跛脚刘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三号码头那边,应该已经闹起来了。”
何雨柱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
在那片无边的黑暗中,一盏微弱的信号灯,按照约定的频率,闪烁了三下。
来了。
“告诉兄弟们,准备干活。”何雨柱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今晚之后,这沙头角谁说了算,规矩得改改了。”
话音刚落。
远处三号码头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鼎沸的喧哗声和叫骂声,隐约还有火光冲天而起,显然是陈东的人马扑了个空,正在那儿无能狂怒。
紧接着。
一阵刺耳的汽车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像是几头暴怒的野兽,正发了疯似的沿着那条唯一的土路,径直朝着芦苇荡的方向狂奔而来!
瓮,已经备好。
就等鳖,自己钻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