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基灵光敛去,冲霄气息缓缓平复,洞府内外重归寂静。
他并未因成功的喜悦而冲昏头脑,更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关,向世人宣告自己的晋升。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和谨慎。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这初入筑基、境界未稳的时刻,恰是最容易出纰漏、甚至导致修为倒退的脆弱期。
周身那层干涸板结的污垢壳,随着他方才起身的气息勃发,已然碎裂脱落大半,露出其下莹润如玉、却隐隐透着强大力量感的新生肌肤。
他缓缓重新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姿势与筑基前一般无二,但内在的乾坤,已是天翻地覆。
“初入筑基,境界未稳,还需时日巩固。” 一个平静而坚定的念头在他心中流淌,“待我出关之日,便是海阔天空之时!”
没有片刻停歇,他直接运转起《青云炼气诀》的筑基篇法门。
这法门他早已熟记于心,甚至在炼气期时便已反复揣摩推演过无数遍,但直到此刻,以液态真元真正驱动时,才体会到其中的精妙与不同。
心法催动,丹田内那片波光粼粼的液态真元湖泊,应念而动。不再是炼气期时气态灵力那种需要大力催逼才能加速运转的状态,液态真元仿佛本身就具有了更强的“灵性”与流动性,心念所至,真元便如臂使指,沿着筑基篇更加复杂、也更加高效的路线,沛然流转。
起初,真元的流动尚有些许生涩。毕竟这是全新的力量,全新的运转模式,经脉、穴窍也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他能清晰地“内视”到,当真元流经某些细微经脉节点时,会有一丝极其微弱的阻滞感,那是新生的、更为“沉重”的真元在开拓、温养这些以往气态灵力难以触及的领域。
他并不急躁,以强大的神识精细调控着真元流动的速度与力度,如同最耐心的工匠,细细打磨着体内的能量通道。每一次循环,那生涩感便减弱一分,真元的流转便顺畅一分。原本如同溪流般略显分散的真元,在功法的引导和经脉的约束下,逐渐汇聚成更加凝练、更加磅礴的洪流,在体内奔腾呼啸,却又不失掌控。
与此同时,外界虽然不再有那庞大的灵气漩涡灌注,但洞府内聚灵阵汇聚的、依旧远超平常的精纯灵气,以及他自身筑基成功后与天地灵气更加亲和所带来的自然吸纳,仍在持续。这些灵气入体后,被迅速炼化,融入真元循环之中,化作一滴一滴新的液态真元,滴入丹田湖泊,使其在“质”稳步提升的同时,“量”也在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他重点梳理着几条主经脉。以往炼气期,灵力大多只在几条主干道运行,许多旁支末节无力顾及。此刻,他以液态真元,如同疏浚河道般,细致地冲刷、温养着每一条能够触及的经脉,无论主次。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需要水磨工夫,但却能夯实根基,拓宽未来法力运转的上限,为日后施展更强大的法术、更持久的战斗打下坚实基础。
他甚至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导着部分真元,反复浸润、淬炼着五脏六腑、骨骼骨髓。筑基时的伐毛洗髓主要清除了杂质,而此刻的真元滋养,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这些生命器官的本源,使其能更好地承载筑基期的生命形态,延缓衰老,提升恢复力。他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更加有力沉稳,肺腑的呼吸更加绵长深远,骨骼的玉质光泽愈发内敛坚实。
神识的巩固同样重要。那暴涨后覆盖三百丈的神识,初时虽范围广阔,却如新得的利器,运用起来尚不能完全圆转如意,时有逸散或控制不够精细之处。他运转《龟息养元术》中附带的神识凝练法门,不再追求范围的扩张,而是将神识不断压缩、纯化。
在他的识海中,那庞大的神识之力被不断收拢,如同打铁般千锤百炼,剔除因快速增长而带来的一丝虚浮,使其变得更加凝聚、更加坚韧。过程如同脑海中有细针穿刺,并不好受,但赵小二甘之如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神识的“密度”在增加,对外界的感知虽然范围未曾扩大,却变得更加清晰、透彻,对自身真元、肉身的洞察也愈发入微。以往一些模糊的、需要仔细感知才能察觉的体内细微变化,此刻心念一动,便了然于胸。
时间在深度入定中悄然流逝。
洞府内,灵石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映照着他宝相庄严的身影。周身隐隐有淡青色的真元光华随着呼吸明灭,与周围浓郁的灵气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强大而又充满生机的道韵。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十数日。
丹田内的真元湖泊已然彻底平息了初成时的波澜,变得深邃而平静,真元流转圆融无暇,再无半分滞涩。经脉网络畅通无阻,坚韧宽阔,足以承载更强力量的奔腾。肉身莹光内蕴,气血如汞,五脏六腑生机盎然。神识凝练如钢,笼罩周身,掌控由心。
那种初入筑基时,力量虽强却略显“虚浮”、“躁动”的感觉已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力量归于己身、圆融稳固、如渊似岳的沉凝之感。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却不再有突破时的刺目锋芒,而是如同深潭之水,幽深平静,映照万物。举手投足间,一种属于筑基修士特有的、引动周遭灵气随之微微波动的气场自然散发。
巩固,已成。
赵小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焕然一新的身躯,感受着体内那如臂使指、磅礴浩瀚的液态真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五年杂役,五年隐忍,五年积蓄。
历经磨难,险死还生,终在今朝,鱼跃龙门,筑基功成!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骨鸣。目光投向那扇紧闭了不知时日的洞府石门,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期待。
闭关结束,是时候出去了。
去看看阔别已久的师尊、师兄师姐,去见见挂念的友人,去面对新的挑战,去领略筑基期才能接触到的、更广阔的修仙世界!
“海阔天空……”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闭关前的誓言,如今,他已初步具备了翱翔的资格。
没有立刻开启石门,他先是以神识仔细探查了一下外界,确认并无异常。然后运转法力,一道清洁术落下,周身污垢尽去,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物(幸好储物袋里备有)。虽然筑基后肉身无垢,但这更像是一种仪式,告别过去,迎接新生。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手捏法诀,打向了洞府石门的禁制中枢。
“嗡——”
石门上的阵纹依次亮起,发出低沉的嗡鸣。沉重的石门,伴随着嘎吱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