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尚未完全降临,秦王府的后院里,苏妙妙和墨渊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
说是夜行衣,其实就是最普通的深色布衣,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苏妙妙还特意给自己画了个平平无奇的路人妆,遮住了原本过于惹眼的容貌。
“都准备好了?”墨渊检查着腰间的软剑,声音低沉。
“放心,装备齐全,状态满格。”苏妙妙活动了一下手脚,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着要去参加摇滚音乐节的兴奋,“不过,在去‘破风筝’酒馆这个新副本之前,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去见一个终极Npc,领个强力buff。”
墨渊挑眉,看着她。
“谁?”
“太后。”苏妙妙的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光,“皇帝小哥现在虽然跟我们是‘战略合作伙伴’,但帝王心术,说变就变。万一我们今晚在鬼市闹出什么乱子,他为了撇清关系,把我们卖了都有可能。但太后不一样。”
【太后,那可是后宫里的定海神针,皇帝的亲妈。只要把她哄开心了,就等于拿到了宫斗VIp金-卡-。以后在宫里横着走,谁敢惹我?】
墨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在进行一场充满未知的冒险之前,先去拜访后宫中最稳固的靠山,为自己加上一道最强的护身符。
“有道理。”他点了点头,“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当然。”苏妙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得意地晃了晃,“秘密武器。”
***
慈宁宫,是整个皇宫里最安静,也最显尊贵的地方。
宫殿内外,见不到太多华丽的装饰,只有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与威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药草混合的气味。
当苏妙妙和墨渊被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孙姑姑领进去时,太后正靠在软榻上,由两名小宫女为她轻轻捶着腿,脸上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意。
“皇帝今天又破格提拔了几个寒门出身的官,朝上那几个老家伙气得脸都绿了,跑来我这儿哭了一下午的丧。真是吵得人头疼。”太后看见他们,难得地抱怨了一句,随即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
苏妙妙行了礼,乖巧地坐在旁边的绣墩上,把带来的食盒打开。
“臣妇听说太后近来有些烦心,胃口不佳,便自作主张,给您做了些开胃的小点心。”
食盒里,是一碟晶莹剔透的桂花山楂糕。酸甜的味道,立刻冲淡了殿内沉闷的药味。
太后看了一眼,没什么兴趣,但还是给面子地让孙姑姑取了一块。
只尝了一小口,太后那原本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就亮了一下。
这山楂糕,酸而不涩,甜而不腻,口感冰凉软糯,咽下去之后,胸中的那股烦闷之气,仿佛都顺畅了不少。
“你这丫头,倒是有心了。”太后又吃了一块,脸上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能为太后分忧,是臣妇的福气。”苏妙妙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睛却毫不避讳地,仔仔细细打量着太后的脸。
【啧啧,眼袋,法令纹,还有这皮肤……明显是缺水和胶原蛋白流失。天天用那些重金属超标的铅粉,再好的底子也扛不住啊。】
太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沾了东西?”
“没有没有。”苏妙妙连忙摆手,然后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臣妇只是觉得,太后您天生丽质,乃是凤仪之相。只是这宫里的脂粉,用久了到底伤皮肤。臣妇家里有个不外传的方子,用珍珠粉和十几种花草制成,每晚睡前敷上一层,不出半月,保管您眼角的细纹都能淡上几分,皮肤比这山楂糕还滑嫩。”
殿内所有宫女和姑姑,都屏住了呼吸。
还从未有人,敢当着太后的面,如此直白地讨论她容貌上的瑕疵。
孙姑姑更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停地给苏妙妙使眼色。
太后先是一愣,随即深深地看了苏妙妙一眼。她久居深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些变着法子奉承她、讨好她的人,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却从没有人像苏妙妙这样,直接,大胆,甚至带着几分冒犯。
但偏偏,这份冒犯,却正中她的心怀。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尤其是曾为天下至尊的女人。
“哦?”太后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千真万确。”苏妙妙拍着胸脯保证,然后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白玉瓷瓶,“臣妇已经按方子,制出了一小瓶。太后若是不信,今晚便可一试。”
她将瓷瓶恭恭敬敬地递给孙姑姑。
孙姑姑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一股清幽淡雅的香气立刻散发出来。里面的膏体,色如凝脂,润如羊玉。
太后看着那瓶东西,眼神里闪烁着渴望,但她并没有立刻接过来。她是什么人?她很清楚,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秦王妃如此有心,哀家甚是感动。”太后缓缓开口,话锋一转,“只是,你想要哀家,为你做些什么呢?”
【来了!就等你问这句呢!】
苏妙妙立刻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表情,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太后明鉴!臣妇什么都不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臣妇只是……只是害怕!”
这一下,把墨渊都看愣了。他知道她要去谈条件,却没想到,她用的是这种方式。
“害怕?”太后皱起了眉。
“是啊!”苏妙妙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臣妇自知出身不高,性子又直,不懂宫里的规矩,说话做事不过脑子。这次陛下抬爱,封了我个什么顾问,可我连账本都认不全,哪里会当官?我怕我哪天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得罪了宫里的哪位贵人,给王爷惹麻烦,给皇家丢脸。”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从眼角瞟向太后。
“臣妇今天斗胆献上这‘玉容膏’,就是想跟太后您递个‘投名状’!臣妇什么都不要,只求太后您知道,臣妇虽然笨,但心是好的,绝无半点坏心思。万一,我是说万一,将来真有人在您面前说我的不是,求您能看在这瓶玉容膏的份上,念着我为您调理过身体的情分,能……能稍微信我一分,给我一个为自己辩解的机会,臣妇就死而无憾了!”
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既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显得毫无威胁;又把太后捧到了救苦救难的菩萨位置上,极大地满足了她的掌控欲。
更重要的是,她要的不是权,不是钱,也不是太后直接的庇护。她只要一个“辩解的机会”。这个要求,听起来合情合理,卑微到了极点,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奥斯卡欠我一个小金人。这演技,这台词,教科书级别的绿茶式求生。】
太后看着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的苏妙妙,沉默了良久。
她那双看透了无数风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笑意。
她当然知道苏妙妙是在演戏。这丫头的眼神,精明得像只小狐狸,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但她不得不承认,这出戏,演得很高明,让她看得很舒服。
比起那些哭哭啼啼的,或是野心勃勃的,这个苏妙妙,有趣得多,也……聪明得多。
“傻丫头,快起来吧。”太后终于开口,声音温和了许多,“哀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看把你吓的。”
她对孙姑姑使了个眼色。
孙姑姑立刻会意,上前扶起苏妙妙,并将那个白玉瓷瓶,稳稳地放在了太后的梳妆台上。
这个动作,代表着太后接受了她的“投名状”。
“你这性子,确实不像这宫里的人。”太后重新靠回软榻,语气随意地说道,“不过,哀家倒是觉得挺好。这宫里,戴着假面具的人太多了,偶尔有个说真话的,反而难得。”
她顿了顿,拿起一块山楂糕,慢慢吃着,像是随口提起:“哀家听闻,你在查‘拜火教’的旧事?”
苏妙妙和墨渊的心,同时一凛。
“是,臣妇无意中得到了一些线索,与一个叫‘蝎子’的组织有关。”苏妙妙谨慎地回答。
“‘蝎子’……”太后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久远的憎恶与忌惮,“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曾听说过一些。他们行事诡秘,手段毒辣,像阴沟里的老鼠,专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三十年前,先帝雷霆震怒,派兵围剿,本以为已经斩草除根,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孽。”
她的目光转向墨渊:“渊儿,这件事,既然查到了,就务必一查到底。这些人,留着,早晚是祸害。”
“儿臣遵命。”墨渊沉声应道。
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默许,而是明确的支持了。
苏-妙-妙-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超额达成了。
临走前,太后忽然叫住了苏妙妙。
“你过来。”
苏妙妙走上前。
太后拉过她的手,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成色极佳的紫檀木佛珠,取了下来,戴在了苏妙妙的手上。
“这串佛珠,跟了哀家几十年了。今晚夜路不好走,戴着它,能辟邪。”
佛珠还带着太后的体温,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苏妙妙知道,这哪里是辟邪,这分明就是一道“免死金牌”!
戴着太后贴身的佛珠,在这宫里宫外,谁还敢轻易动她?
“谢太后恩典!”苏妙妙真心实意地叩首。
***
从慈宁宫出来,月已上中天。
两人迅速回到王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后墙翻了出去,融入了京城深沉的夜色里。
西城,是京城最龙蛇混杂的地方。
白天的繁华褪去后,这里就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幽深的巷子里,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醉汉,和眼神不善的地痞流氓。
“破风筝”酒馆,就在西城最深处的一条巷子里。
酒馆的招牌,果真像个破了的纸风筝,在夜风里摇摇欲坠。门脸又黑又小,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和嘈杂的划拳声。
苏妙妙和墨渊对视一眼,没有从正门进。他们绕到酒馆后面,那是一片更加破败的院子,堆满了各种杂物和空酒坛。
院子的角落,果然有一扇不起眼的后门。
他们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飞身跃上旁边一棵大树的树冠,借着茂密的树叶,悄无声息地观察着院内的动静。
三更时分,万籁俱寂。
院子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裹着头巾、满脸虬髯的胡人,警惕地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但身材更加魁梧的随从。
胡商在院子中央站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妙妙的心跳开始加速。
【来了来了!鱼儿上钩了!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她屏住呼吸,悄悄拨开眼前的一片树叶。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墙头上,也悄无声-息-地,翻上来了几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