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洲的额头还抵着她的,晨风从院门口溜进来,吹得灶房门吱呀响了一下。他没松手,也没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像是要把这一刻钉进骨头里。
慕晴也没动,鼻尖蹭着他军装领子,闻着那股熟悉的皂角味,心里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填满了。她刚想开口逗他一句“再抱下去饭要糊了”,就见他忽然松开,转身大步进了灶房,背影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
她撇嘴,小声嘀咕:“害羞就直说嘛,装什么铁血硬汉。”
可等她磨蹭着进屋,却发现锅没开,水没烧,江砚洲正蹲在灶台边,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摊开在膝盖上,拿铅笔头一笔一笔画着什么。她踮脚瞄了一眼——歪歪扭扭的方块,带个斜顶,旁边标着“窗朝南”“炕三米”“布包角柜”。
她乐了,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江队,你这画的是猪圈还是新房?”
他笔尖一顿,头都没抬:“闭嘴。”
“哎哟,还画上了?”她凑过去,扒着他肩膀往下看,“这小门开得,狗都得低头,你打算让我以后爬着进家门?”
“那是通风。”他低声解释,耳尖却悄悄红了,“你怕闷。”
慕晴一愣,笑不出来了。她盯着那烟盒上的小房子,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这人嘴上不说,心里早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着。
她没再调侃,起身回屋,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破木箱,箱子吱嘎一响,灰尘扑了她一脸。她也不管,直接掀开盖子,伸手往里一掏——松木板、青砖、石灰包,整整齐齐码着,每一块都泛着淡淡的微光,像是被月光洗过。
“江砚洲!”她在院子里喊,“过来搬砖!”
他跑出来,一眼看见那堆材料,脚步猛地刹住:“这……哪来的?”
“种的。”她叉腰,“我空间里种树,一夜成材;烧砖,三小时出窑。怎么样,新型生产力,领先时代三十年。”
他盯着那堆砖,眼神像在看幻觉:“你……动用了那个?”
“哪个?”她装傻,“不就是我攒的私房货嘛。再说了,昨儿你还说我是你命,命还能分你我?现在盖房,你一个人扛,算怎么回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声音低下去,“我是怕你累着。”
“我累?”她翻白眼,“我在空间里挖坑种菜,比这累十倍。你当我是纸糊的?再说了,你出力,我出料,谁也不欠谁——但甜头得我来加。”
说着,她从布包夹层摸出一包蜜薯干,塞进砖堆里:“新房第一块砖,得垫点甜的,不然住进去不旺。”
江砚洲看着那包薯干,喉结动了动,忽然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媳妇。”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咱的新房,不装金不装银,就装你给的光。”
她愣住,心跳快了一拍。
这人,平时话少得像欠他钱,怎么一到动情的时候,句句都往人心尖上戳?
她刚想回一句“那你得天天给我盖被”,就听他低声说:“窗要大,能看见你晒枣;炕要宽,你翻身不会掉下来;门要结实,风雪来了也吹不进。”
她鼻子一酸。
这哪是画房子,这是把她这几年的小动作全记在了心里。
“那厨房呢?”她故意问,“你打算让我天天蹲灶台?”
“灶台矮了你腰疼。”他松开她,蹲下身,拿铅笔在烟盒背面重新画,“这儿开个高台,你站着炒菜,我也能坐着陪你吃饭。”
她盯着那新画的厨房,忽然笑出声:“江队,你这哪是盖房,是给我量身定做窝呢?”
“嗯。”他点头,“就一个要求——门不上锁。”
“为啥?”
“你进进出出,我不想拦。”他抬眼看她,“你想走,我拦不住;你想留,我一直在。”
她心里猛地一颤。
这话说得轻,可分量重得让她差点站不稳。
她弯腰,捡起一块青砖,在手里掂了掂,忽然往他胸口一拍:“行,材料我出,劳力你出,但设计得听我的。”
“你说。”
“第一,院子里得有鸡窝。”她竖起一根手指,“我那几只芦花鸡,不能住露天。”
“行。”
“第二,墙角要留块地,我种草莓。”她又竖一根,“反季的,过年卖钱。”
“行。”
“第三,”她顿了顿,眼睛亮亮的,“咱们的新房,得有个小阁楼。”
江砚洲一愣:“阁楼?干啥用?”
“藏宝贝啊。”她坏笑,“我空间里的好东西,总不能全堆床底下吧?再说了,哪天你惹我生气,我就爬上去,门一关,让你找不着。”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起身,从灶房拿来锤子,在墙上“咚咚”敲了两下,指着房梁:“这儿,加个活板门,配梯子。你生气,往上爬;我认错,往上追。”
她笑出小梨涡:“那你得练爬梯子,别半道卡住。”
“我天天练。”他认真道。
她笑得直不起腰,正要再逗他两句,就见他忽然从砖堆里抽出一块松木板,翻来一看,板子边缘刻着几个小字:“岁岁平安”。
他指尖摩挲着那行字,低声问:“这木头……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慕晴心里一跳。
空间产的东西,旁人看不出异样,可江砚洲偏偏总能察觉点什么。
“哪不一样?”她装傻,“不就是木头嘛。”
他没再问,只把木板轻轻放回原处,抬头看她:“它好像……知道你在心疼我。”
她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它可懂事了,还爱听我讲段子”。
幸好及时咬住舌头。
“你少瞎说。”她推他肩膀,“赶紧的,材料齐了,啥时候动工?”
“等攒够瓦。”他低头看账本,“还得两个月。”
“等啥等。”她翻白眼,“我空间能产砖,还能产不了瓦?等着——”
她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摞青灰瓦片,整整齐齐,边缘还带着微光。
江砚洲瞪眼:“你连瓦都准备好了?”
“那可不。”她得意,“我昨儿晚上就让岁岁平安加班了。怎么样,效率高不高?”
他看着那堆瓦,忽然笑了。
很轻,很短,可嘴角扬起来的弧度,像是冰河解冻。
“媳妇。”他伸手,把她额前一缕乱发别到耳后,“你总说你想躺平,可你比谁都拼。”
“那当然。”她仰头,“我可是要当十里坡第一富婆的人。”
“嗯。”他点头,“我给你看家。”
“那你得听话。”
“我听。”
“不准半夜偷偷记账。”
“……行。”
“不准为了省钱吃窝头。”
“行。”
“不准让别人欺负我。”
“绝不。”
“包括你自己。”她盯着他,“不准觉得你配不上我。”
他呼吸一滞。
“江砚洲。”她踮脚,额头轻轻抵住他的,“你是我挑的,我认的,我爱的。你要是敢觉得自己不够好,我就天天往你饭里放苦瓜——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低低笑了声,把她搂进怀里。
阳光从院门口照进来,落在那堆带光的砖瓦上,映得整片院子都暖洋洋的。
她靠在他胸口,听见他心跳一声一声,稳得像钟。
“对了。”她忽然抬头,“新房落成那天,咱俩得拜天地不?”
他低头看她:“你想?”
“想啊。”她笑,“我想让全村都知道,江砚洲这头小狼狗,终于被我套牢了。”
他耳尖红透,抬手捏住她后颈,声音哑了:“……那你得改口叫丈夫。”
“叫啥都行。”她踮脚,在他唇角飞快亲了一下,“反正你这辈子,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