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还冒着热气,油星子在锅沿蹦跶,慕晴手里的铲子刚翻完肉,院门口那道人影又出现了。
她眼皮都没抬:“又落啥了?火柴还是盐罐?”
江砚洲站在门口,军装笔挺,手里没拎东西,整个人却比刚才少了一股劲儿,像是被抽走半口气,闷得很。
“没落东西。”他嗓音低,像怕惊着谁。
“那你杵这儿当门神?”她歪头瞅他,“兔都送了,话没说完?”
他没动,左手慢慢伸进胸口衣兜,掏出个红布包。布角磨得发白,边线开了点缝,看得出是常年贴身带着的。
慕晴铲肉的手顿了顿。
这布包她见过——好几次他换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压在箱底,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她偷偷问过是不是藏了私房钱,他红着耳根说“胡说”,结果下一秒自己又摸出来看一眼才收回去。
她当时还笑:“哟,江队,该不会是初恋送的定情信物吧?”
他没吭声,脸却更红了。
现在这宝贝疙瘩被他一层层打开,动作慢得像拆雷管。最后一层掀开,一枚铜色发暗的军功章躺在掌心,边缘磕出几道小痕,红绸带褪了点色,但别针锃亮,像是常擦。
“给你。”他说。
“啊?”她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你疯啦?这玩意儿能随便给?”
“不随便。”他抬眼盯她,“我想给的人,才给。”
她愣住,锅铲悬在半空。
他往前递了递:“拿着。”
“我不拿!”她扭头瞪灶台,“你这是要退役还是咋的?把命根子交出来?回头你倒霉了,不得赖我收了你章?”
“倒霉早就没了。”他声音低下去,“从你扑进我怀里那天起,就没再倒霉过。”
她心里咯噔一下,嘴却没停:“那你更不能给我!万一哪天你又卡壳了、马惊了、馒头炸锅了,你说我这罪过得多大?”
他没笑,只看着她:“章给你,就像我在你身边。我……不能总陪着你。”
“谁要你陪了?”她梗着脖子,“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得挂个护身符?”
“不是护身符。”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章面,“是我最重的东西。现在,交给你。”
风从院外吹进来,卷起灶台边的灰,扑在锅盖上。两人谁都没动。
她盯着那枚章,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上回他当众把肉塞她筐里,她还能笑出声,拿话呛他。可现在这安静劲儿,像他把心掏出来,拍她手心里,还怕她嫌烫。
她咬了咬唇,伸手一把抢过,飞快塞进自己布包夹层:“行行行,给你媳妇保管!弄丢了罚你一个月不准碰枪!”
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她转身就往灶台走:“还不走?待会儿开会迟到,领导问起来,我就说你在我这儿交家底,耽误了。”
“嗯。”他应了声,却没走。
她背对着他搅锅里的肉,听见脚步声没动,忍不住回头:“还杵着?”
他看着她,眼神沉沉的:“你……会打开看吗?”
“看啥?”她嗤笑,“又不是藏了照片?”
“没有照片。”他低声说,“但……我希望你看看。”
她一怔。
他转身走了,背挺得直,脚步却比来时慢了一拍。
她站在原地,手悄悄摸进布包,指尖触到那枚章,冰凉。
“神经病。”她小声嘀咕,“搞得跟遗书交接似的……”
话没说完,手腕上的银镯忽地一热。
她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往灶台边一靠,意识滑进空间。
暖房角落,那个雕花小木盒正静静躺着——是她前些天用空间灵木做的,本打算存稀有种子,一直空着。
她把军功章取出来,轻轻放进去。铜章一碰盒底,整间暖房像是被点亮了一瞬,连带田圃边缘的番茄苗都抖了抖叶子。
她掏出一张小纸条,用炭笔歪歪扭扭写上:“江哥的宝贝,碰一下罚吃十颗苦瓜。”贴在盒盖上。
刚收好,意识退出,就听见外头“咔哒”一声。
她一激灵,抬头看去,江砚洲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小捆干柴。
“门没关严。”他说。
“……你属狗的?”她翻白眼,“来回闻三遍?”
他把柴放在墙角,目光扫过她脸:“你进空间了?”
她差点呛住:“你胡说啥!我哪有……”
“你手腕发热的时候,呼吸会慢半拍。”他盯着她,“刚才,你笑了。”
她僵住。
他居然能察觉?
“我……我笑啥了?”她强撑。
“不知道。”他走近两步,声音低,“但你收下它了,对吧?”
她撇嘴:“收了能咋?还能拿去换糖吃?”
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布包的位置:“它从来没离过我身。十年了。”
她喉咙又紧了。
“现在它在你这儿。”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吓人,“比在我这儿,更安全。”
她想笑,嘴咧到一半,却笑不出来。
“江砚洲。”她忽然说,“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偷上过情感培训班?怎么突然一套一套的?”
“没有。”他摇头,“就是……想让你知道。”
“知道啥?”
“知道我有多信你。”
她心里猛地一撞,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她猛地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腰,下巴使劲蹭他后背:“行了行了,知道了!章我收了,人不准走远!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去边疆站岗,我就把它挂村口广播喇叭上,天天放《夫妻双双把家还》!”
他身子一僵,随即反手握住她手腕,掌心滚烫:“不走。章给你了,心早就在了。”
她鼻子一酸,赶紧把脸埋他背里:“油嘴滑舌,谁信你。”
“学的。”他声音哑了点,“看你天天嘴欠,我就……想试试。”
她愣住,随即笑出声:“你这是拿我的技能点加在情话上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加满了。”
她正要回嘴,忽然察觉他后背微微发抖。
“你冷?”她松手绕到前面,一摸他手,冰凉。
“刚才回来时雨点砸了几下。”他不动声色抽回手。
她皱眉:“你淋雨了还敢不吭声?空间有灵泉,能驱寒,要不要……”
“不用。”他打断,“你给的东西,我都不碰,除非你亲手递。”
她一怔。
“肉你炖的,我能吃。”他看着她,“别的,只认你的手。”
她眼眶有点热,甩了甩头:“矫情!赶紧回屋换衣服,不然晚上别想吃肉!”
“好。”他点头,转身要走。
她忽然拽住他胳膊:“江砚洲。”
“嗯?”
“你要是一直这么会,我可就真赖上你了。”
他回头,嘴角扬起,耳尖却红透了:“那就赖着。我这人——专治各种赖。”
她笑骂:“滚!”
他笑着出门,脚步轻快了许多。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影走远,低头摸了摸布包。
银镯又热了一下。
她悄悄意识探进空间,木盒静静躺着,可那张“罚吃十颗苦瓜”的纸条,不知何时被撕了,换了一行小字——是她自己的笔迹,可她根本不记得写过:
“已预付,不退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