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抱着棵树不撒手,嘴里嚷着要证明他爹力气大,把慕晴吓了一跳。她刚站起来想过去拉人,就听见江砚洲在门外笑了一声:“你儿子演上瘾了。”
原来是父子俩合伙逗她。
江安松开树,蹦到她跟前,仰头说:“娘,老师说明天要教新歌,我能第一个举手吗?”
慕晴捏了下他脸蛋:“你今天要是能把书包带子缝好,明天就能当班长。”
江安撇嘴,扭头就跑去找针线盒。慕晴笑着摇头,搬了小板凳坐到院门口,把他的破书包摊在腿上。阳光照得布料发白,她穿针引线,手指翻得飞快。
没过多久,家属院空地上吵起来了。
两个男孩推来搡去,一个抓着木枪不让,另一个哭着喊“我先拿到的”。围观的孩子越聚越多,有劝架的,有起哄的,还有个小丫头吓得直往墙角缩。
慕晴抬头看了一眼,没动。
江安却扔下针线盒冲了过去。
他挤进中间,两只手分别按住那俩孩子的肩膀:“停!再打我就告诉老师你们偷吃了灶台上的糖豆!”
两人一愣。
江安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木枪,递给哭的那个:“给你玩。”
对方睁大眼:“可这是你爹亲手做的……”
“我知道。”江安耸肩,“但他还会再做。你要是天天抢别人东西,以后谁都不跟你玩,连蚂蚁都绕着你走。”
他又转向另一个:“你也别得意,刚才你差点把他鼻子打歪了。要是让我娘看见,她非拿扫帚揍你不可。”
那孩子缩了缩脖子。
江安把手里的木枪递过去:“这样,你们一人玩十分钟,轮着来。谁要是耍赖,我就让我爹来巡逻——他现在腰好了,追得比狗还快。”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低头看了看两把一模一样的木枪,忽然都笑了。
“行!”
“我先让他玩五分钟也行。”
他们手拉手跑去墙角比谁甩得远,其他孩子跟着疯跑过去。江安站在原地拍了拍裤子,转身往回走,正好撞上幼儿园李老师的目光。
李老师手里拿着记录本,笑眯眯地说:“江安,你这调解员当得比我还专业。”
江安挠头:“我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他们打起来。”
“知道什么叫以身作则不?”李老师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你这行为,够写进下周晨会表扬名单了。”
江安脸红了,低着头往家跑。快到门口时,发现他娘还在缝书包,针脚已经快收尾了。
他蹭过去,挨着她坐下:“娘,老师说我要上表扬榜。”
慕晴头也不抬:“哦,那你准备请全院小孩吃糖豆?”
“我没钱……”
“那就别做梦了。”
江安急了:“可我说话算话!上次我答应小胖借橡皮,第二天就给了!”
慕晴终于抬眼看他:“所以你是想让我掏钱?”
“不是!”江安挺胸,“我是想说——我长大了,能管事了。”
慕晴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伸手捏住他耳朵拧了一圈:“哟,翅膀硬了?昨儿谁尿床还瞒着我不敢换褥子?”
江安嗷一声跳起来:“那是意外!而且我六岁半了!”
“六岁半就能当调解员?”她冷笑,“那你告诉我,刚才那俩孩子为啥打架?”
“因为都想玩枪。”
“然后呢?”
“然后就不讲理了呗。”
“光讲理有用?”她放下针线,看着远处几个孩子又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你要真想管事,就得让人信你。你现在有啥?一把木枪?还是你爹的名头?”
江安眨眨眼:“我有道理。”
慕晴扑哧笑出声:“你还挺认真。行吧,我问你,要是下次他们不听你的呢?你打一架?还是哭着回来找娘?”
“我不打也不哭。”江安坐回来,“我可以给他们讲故事。我们班小美最爱听打仗的,一听就安静。或者——”他想了想,“我可以组织大家轮流玩,做个值日表。”
慕晴挑眉:“你还懂值日表?”
“老师教的。”江安得意,“我还知道吵架最伤感情。就像你说的,亲戚翻脸比外人狠,回头想和好都难。”
慕晴怔了一下。
这话是她前阵子骂慕大伯时说的,没想到被儿子记住了。
她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声音轻了些:“今天这事做得不错。”
江安咧嘴笑了。
“但别以为这就成大人了。”她指着他裤子上的泥点,“待会儿自己洗裤子,不然明天穿湿的上学。”
“啊?这也算惩罚?”
“不算惩罚算啥?英雄还能邋遢着出门?”
正说着,李老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子,在慕晴身边坐下:“嫂子,你这儿子真是懂事。刚才那俩孩子现在正商量合作搭堡垒呢,说要一起守城。”
慕晴笑:“那您可得盯紧点,别让他们把沙坑挖穿了通到朝鲜去。”
李老师乐得直拍大腿:“我就说你怎么教出来的!别的家长天天为娃打架头疼,你家江安倒学会主持公道了。”
“他也就这点出息。”慕晴嘴上说着,眼角却带着笑,“整天操心别人的事,自己作业还得我催。”
“这叫热心肠。”李老师合上本子,“我已经记上了,下周晨会重点表扬。说不定还能评个‘优秀少先队员’。”
江安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
回家路上,他一直走在前面半步,背挺得笔直,像个小军官。到了家门口,他还特意整理了红领巾,才进门喊:“娘——我今天表现好,能加菜不?”
慕晴正在切白菜,头也不回:“你想吃啥?”
“鸡蛋饼!”
“没有鸡蛋。”
“那炒土豆丝?”
“也没有油。”
江安垮下脸:“那我白当调解员了?”
“谁说白当?”她从布包夹层摸出一小包糖豆,扔给他,“空间特产,限量供应。吃完这包,下回得靠自己挣。”
江安宝贝似的捧着糖豆跑进屋,一边数一边念叨:“一颗给妹妹,一颗留明天,一颗……唔,先含着。”
傍晚时分,家属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几个小男孩围着沙坑堆堡垒,江安蹲在边上指挥:“东边高一点!那边要斜坡,敌人爬不上来!”
李老师站在不远处看着,不住点头。
慕晴坐在石凳上,手里活儿早就干完了,只是没走。她望着儿子在夕阳下跑来跑去,影子拉得老长。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饭菜香。
江安忽然回头,朝她挥手:“娘——你看我搭的指挥部!”
她扬了扬手里的空碗:“再不回来吃饭,指挥部就得断粮了。”
江安撒腿就往回跑,路过李老师时还敬了个礼。
他冲进院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娘,我饿了。”
慕晴推开他:“先洗手!满手沙子往我身上蹭,当我是抹布?”
江安嘿嘿笑着跑去水缸边舀水。洗完还不忘把毛巾挂好。
慕晴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翘起来。
这小子,还真有点样了。
李老师走过来,低声说:“我已经把名字报上去了,肯定能上表扬榜。你放心,不会让他骄傲。”
“他要真骄傲,”慕晴笑着说,“我就当着全院小孩问他尿床的事。”
李老师捂嘴笑出声。
江安端着饭碗跑回来,嘴里塞满了米饭,含糊不清地说:“娘,我以后每天都要当调解员。”
“行啊。”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他碗里,“等你哪天能调解大人吵架,娘就给你买新书包。”
江安猛点头,吃得更香了。
饭吃到一半,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紧接着,两个孩子又扭打在一起,这次是因为谁踩了谁的鞋。
江安放下碗就要往外冲。
慕晴一把拽住他衣领:“吃完再说!调解员也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江安只好坐回去,三口并作两口扒完饭。
他擦了嘴刚要出门,又被叫住。
慕晴从布包里取出一块布条,上面绣了个歪歪扭扭的“调”字。
“拿着。”她说,“以后这就是你的旗子。举着它说话,才像个正经调解员。”
江安郑重接过,系在木枪枪头上。
他走出门,迎着晚霞举起那杆小旗,大声喊:“都住手!调解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