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慕晴在江砚洲怀里醒了。她没动,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手还搭在他胳膊上,指尖冰凉。昨夜吐得狠了,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抽空,可胃里那股翻腾劲儿总算歇了会儿。
她喉头动了动,睁开眼,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江哥……我想喝昨晚那水,再给我一口。”
江砚洲一愣,低头看她。她眼底发青,脸色还是白,但眼神清了,不像昨夜那般涣散。他没问为什么,转身就去碗柜,拿出那个小瓷瓶——里面还剩半瓶泛着微光的蜜水,是他昨夜从柜子里摸出来的,不是供销社买的,也不是谁送的,来路不明,但他没问。
他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就一口,太甜,喝多了伤胃。”
慕晴没争,就着瓶口抿了一小口。灵泉滑进喉咙,像一缕暖烟顺着食道往下走,胃里那股子拧着的劲儿一下子松了,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再来一口。”她眼睛亮了。
江砚洲皱眉:“说好一口。”
“那你昨晚喂我喝了好几口,怎么不说自己说话不算数?”她歪头,嘴角一挑,“你是不是怕我喝多了,把瓶子藏起来?”
他不吭声,到底又让她喝了一小口。
这回她没咽完就笑了:“哎哟,我感觉我能啃两块玉米饼了。”
“别吹。”他把瓶子收走,放回碗柜最里头,顺手锁了柜门,“你昨儿一粒米没进,今天想吃也得慢慢来。”
慕晴撑着坐起来,背靠着炕头木板,手不自觉摸上小腹。肚子里那团气总算不往上顶了,脑袋也不嗡嗡响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白的指尖,心里一动——这灵泉,真管用。
她得再弄点。
“我想漱个口。”她扶着墙要下地,“脸上黏糊糊的,难受。”
江砚洲立刻起身扶她:“我去舀水。”
“你烧点热水,我想擦把脸。”她靠他肩上,声音软了点,“你烧水,我进屋拿毛巾,行不?”
他迟疑一秒:“我陪你进去。”
“江大同志,我洗脸你还盯着?”她翻白眼,“你再这样,我怀疑你不是关心我,是想把我当犯人管。”
他抿嘴,到底松了手:“快去快回。”
慕晴一进屋就反手拉上布帘,背靠着墙站稳,手腕一转,银镯微凉。她闭眼,意识沉进去——四合院安静立着,田圃里灵泉池泛着柔光,水面上漂着几片桃花瓣,是她前两天嘴欠说“桃花水养颜”,空间反手就送了她一池子。
她蹲下,捧起一捧灵泉,迅速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布囊夹层里。布囊是她缝的,双层夹棉,外头看着平平无奇,里头藏了点小东西从不离身。
收好水,她顺手从暖房摘了个蜜薯塞进兜里,拍拍土,意识退出。
再掀帘出来时,江砚洲正端着热水进来,见她手里多了个红薯,皱眉:“哪来的?”
“空间产的。”她咬了一口,甜香四溢,“你吃不吃?比供销社的甜多了。”
“你又编词。”他接过咬了一口,眉头一动,“这味儿……怎么跟昨儿那水一个香?”
“那是你味觉出问题。”她把蜜薯塞他手里,“赶紧吃,吃完帮我剥俩鸡蛋,我饿了。”
江砚洲没再问,但眼神沉了沉。他记得清楚,家里没这红薯,供销社也没卖。可她吃得坦荡,眼神清亮,不像藏着事。
他低头啃了一口,甜味在嘴里化开,莫名觉得心也松了。
慕晴坐在炕边,小口喝水,那水是她兑了灵泉的,喝着跟白水没两样,可胃里暖融融的,连带着手脚都热了。她低头看着碗,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空——不是那种恶心反胃的空,是真饿了。
“江哥。”她抬头,“我想吃鸡蛋饼。”
他一愣:“真能吃?”
“你不信?”她瞪眼,“你不做我找别人做去,张婶今早还说她家二小子煎蛋一绝。”
“谁信你去找别人。”他起身就往厨房走,“就两个蛋,吃完了没得加。”
“两个够了。”她笑出声,“等我生了娃,天天让你吃十个蛋补回来。”
他背对着她,手顿了顿:“你要真能好好吃饭,我天天给你煎。”
鸡蛋下锅,油花滋啦响,慕晴闻着味儿,居然没反胃。她盯着厨房门口,看他端着饼出来,金黄酥脆,撒了点葱花。
她接过,咬一口,香得眯眼:“哎哟,江大同志手艺见长啊。”
“少贫。”他坐在炕沿,盯着她吃,“慢点,别噎着。”
她吃一口,他看一眼,吃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你这么盯着,我像不像村里那头快下崽的老母猪?”
“胡说八道。”他皱眉。
“那你干嘛跟看稀罕物似的?”她笑,“我又不是第一天吃饭。”
“你前几天一闻油味就吐。”他声音低了,“我怕你吃着吃着又……”
她心里一软,没再调侃,把饼递到他嘴边:“来,你也尝一口。”
他愣住:“我吃过了。”
“再吃一口。”她不依,“夫妻共食,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公平。”
他迟疑一下,张嘴咬了半口,嚼完,喉结动了动。
慕晴笑得不行:“你咽得那么艰难,是不是觉得我喂的特别香?”
“香不香不知道。”他耳尖有点红,“就是觉得……你能吃,真好。”
她没再笑,低头继续吃,一口一口,把整张饼吃完,连渣都没剩。
江砚洲把碗收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个搪瓷缸,里面是温水。
“喝点。”他递给她,“别一下子吃太饱。”
慕晴接过,喝了一口,忽然说:“江哥,你说我为啥吐得那么狠?别人怀娃不都好好的?”
“听说头三个月都这样。”他坐下,“张婶说她三个娃都吐过,吐完就好了。”
“那我要是吐到生呢?”她歪头,“你是不是得天天守着我?”
“守着就守着。”他看她,“你吐,我扶着;你饿,我做饭;你睡,我在旁边坐着。我不走。”
她心头一热,嘴上却道:“你这么深情,回头别人以为我病入膏肓了。”
“你不是病。”他认真看她,“你是怀孩子,比谁都辛苦。”
她愣了下,忽然鼻子发酸,赶紧低头喝水,把情绪压下去。
“哎,我跟你说。”她换了个话题,“我娘以前给我留了个方子,说是安胎水,喝了就不恶心。昨儿那水,就是那个。”
“你娘?”他皱眉,“你娘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啥。”她打断,“我娘早没了,可她留了点东西给我,就这水最灵。你别问哪来的,反正不是偷的不是抢的,喝了不犯法。”
江砚洲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说:“你要是有秘密,可以不说。”
她心跳一滞。
“但别一个人扛。”他声音很轻,“你要是难受,我替不了。可你要是藏事,我更难受。”
慕晴张了张嘴,想说点俏皮话糊弄过去,可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和下巴上的青茬,到底没说出来。
她只笑了笑:“行,我以后不藏了,想吃啥直接抢你碗里的。”
他没笑,但眼神松了。
她靠回炕头,手摸着小腹,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轻了。不是身体变轻,是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被灵泉冲开了一道缝。
阳光斜进来,照在她发梢上,湿的还没干透。她手里攥着那个空布囊,指节微微发白。
江砚洲坐在她旁边,手搭在膝盖上,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动不动。
她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会儿。”
“睡吧。”他低声,“我在这儿。”
她闭眼,呼吸慢慢匀了。
他没动,就那么坐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军装袖口的扣子——昨夜她还威胁要把这扣子全换成粉红色。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嘴角还挂着点笑意。
屋外风停了,雪也不下了。窗台上结的冰溜子开始滴水,一滴,一滴,砸在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