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江砚洲蹲在院门口,手里捏着一张泥糊的纸片。那是昨儿慕晴打水时从布包里掉出来的山枣种植图,边角还沾着湿土。他本想随手塞回去,可指尖一碰,那图上一道细纹突然泛起微光,像被太阳晒透的薄冰。
他盯着看了三秒,把图折好,塞进了军装最里层的口袋。
起身时,他拍了拍裤腿,眼神沉了沉。
不是运气变了,是她在动什么手脚。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井水变甜、伤好得快、连巡逻都不摔了——这些事凑一块儿,不可能是巧合。
“她护我。”他低声说,“那我更得护她。”
他推起靠墙的二八杠,蹬车往公社粮站去。
慕晴到的时候,晒谷场上已经排了长队。她挎着补丁布包站到队尾,手腕上的银镯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是在打哈欠。
会计王老三眼尖,一见她就咧嘴:“哟,江家媳妇来啦?今天给你留了特别粮。”
话音没落,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咚”地砸在她脚边,霉斑从麻袋缝里钻出来,灰毛蓬蓬的,像长了蜘蛛网。
“红薯,霉的。”王老三笑得露牙,“配你正好,倒霉人吃倒霉粮,天造地设。”
旁边几个等着领粮的村民低头憋笑,有人小声嘀咕:“江队长不是挺能耐?怎么让他媳妇吃这玩意儿?”
慕晴没动,也没说话。
她只是低头看了看那袋霉薯,又抬头看了看王老三那张得意的脸,忽然笑出声。
“哎哟。”她一拍大腿,“我还以为发奖呢,原来给棺材本预备的?”
众人一愣。
她往前一步,弯腰拎起袋角抖了抖,霉渣“簌簌”往下掉:“这都长毛了,猪都不吃。王会计,你家猪最近还活着吗?”
王老三脸一黑:“公家分的,爱要不要!”
“我要。”慕晴直起身,笑眯眯,“但我要换一袋没长毛的。你这袋,回头拿去垫猪圈,省得臭气熏天。”
“你——!”王老三刚要骂,人群外一声冷喝劈进来:
“换。”
所有人回头。
江砚洲站在场边,军装笔挺,肩章在晨光里闪了一下。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抄起那袋霉薯,抡手就甩。
“啪”地一声,袋子砸在地上,霉块炸开,灰毛飞了一片。几个靠得近的村民“哎哟”着往后跳。
他站在慕晴身前,像堵墙。
“好粮。”他盯着王老三,“现在换。一整袋,饱满无损。”
王老三梗着脖子:“分粮按户头,霉的也是公家的!你算什么东西?”
江砚洲没说话,解下腰间民兵队长的铜牌,“啪”地拍在粮站木桌上。
“我以民兵队长身份,调用应急储备粮。”他声音不高,字字砸地,“你要不服,现在就去公社告我。”
空气静了两秒。
王老三看着那块闪亮的铜牌,喉咙动了动。他知道这人不好惹——前阵子民兵演练,人家徒手制服三个闹事的混混,连枪都没掏。再看他身后站着的慕晴,虽然穿得破,可站得直,嘴角还挂着笑,一点不怕。
他咽了口唾沫,转身哆嗦着从仓里拖出一袋新红薯,沉甸甸的,皮色红亮。
江砚洲没让他递,自己接过,扛上肩,走回慕晴面前,轻轻放她筐里。
红薯堆得冒了尖,热乎乎的,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
慕晴仰头看他。他额角青筋还绷着,眼神冷,可冲她眨了下眼。
她忽然笑出梨涡:“江哥,你刚才那样子,跟护崽的狼似的。”
他耳根一红,低头靠近她耳边,嗓音压得低:“嗯……只护你。”
话落,她手腕一烫,银镯轻轻颤了下。夹层里,纸条悄无声息地冒出来一角,墨迹新鲜:
【宿主被公开守护,安全感+100,赠“抗寒麦种”一捧。提示:光因守护而盛。】
她没掏出来,只是笑着把布包往上提了提。
“走?”她问。
“嗯。”他推起自行车,“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口走,江砚洲走在外侧,车把微微斜着,把她护在里头。
路上碰上几个闲人,正蹲在墙根抽烟。一人咧嘴:“江队长,为个村姑跟会计对上,值当吗?传出去多没面子。”
江砚洲脚步没停,手却一伸,直接揽住慕晴肩膀,把她往自己这边一带。
“我媳妇。”他冷眼扫过去,“轮不着你们评。”
那人呛了口烟,咳嗽起来。
慕晴低头憋笑,趁他不注意,手往布包夹层一摸,掏出颗金红油亮的蜜薯,塞进他手里。
“给。”她眨眨眼,“压压惊,别气出内伤。”
他低头看那红薯,热的,表皮还带着土香。他没推,握着,走了半里路,手心全是暖的。
快到家门口时,他忽然停下。
“以后分粮,我陪你来。”
她歪头:“你天天巡逻,哪来空?”
“请假。”他说得干脆。
“你不怕王老三背后骂你?”
“骂。”他抬眼,“让他骂。我护我媳妇,天经地义。”
她笑出声,正要回嘴,他忽然又开口:
“那张图……是你掉的吧?”
她一僵:“啥图?”
“山枣种植图。”他看着她,“边角有光。”
她心口一跳,嘴上不慌:“哦,那个啊,我画着玩的,画完就发光,神奇不?”
他盯着她,眼神沉。
她笑得眉眼弯:“不信?那你摸摸看,说不定现在还亮。”
他没摸,只把蜜薯往她手里一塞,转身推车进院:“晚上,我挑水。”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忽然觉得手腕上的银镯烫得不像话。
晚上她进了空间,灵泉边多了捧麦种,金灿灿的,像是镀了层晨光。她刚伸手要去拿,纸条“叮”地弹出来:
【心契者守护值达标,赠“夜光萝卜籽”五粒。提示:他碰过的红薯,三日内不腐。】
她盯着那行字,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你这空间还挺会记账?”她嘀咕,“他摸个红薯你都记一笔?”
纸条抖了抖,冒出一行小字:
【心跳112,比平时快15下。还说只是挑水?】
她把纸条揉成团,作势要砸:“再胡说,我把你麦种全换成韭菜籽!”
可笑完,她站在泉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银镯。
原来他都知道一点了。
但他不说破。
他只是用行动,把她圈在身边,护在身前。
第二天一早,慕晴去菜园浇水。她刚舀起一碗灵泉,江砚洲就扛着水桶来了。
“我来。”
她正要耍赖说“神仙井得诚心才出水”,他却直接接过碗,蹲下身,把水浇在她刚翻过的土里。
“你——”她瞪眼。
他抬头:“你说这水能旺菜。”
她梗着脖子:“那也得我来浇,外人浇不灵!”
“哦。”他应一声,又舀一勺,浇下一垄,“那我算外人?”
她噎住。
他嘴角微动,没看她:“昨晚梦里,神仙跟我说,心诚则灵,心契者例外。”
她差点把手里的碗扔了:“你少编!神仙哪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词!”
他终于看她,眼里有点笑:“那你说,神仙说什么?”
“说……”她卡壳,“说要跳大神、烧纸马、还得供一只活公鸡!”
“行。”他站起身,把空桶递给她,“下次我带鸡来。”
她翻白眼:“你当是唱戏呢?”
他接过她手里的壶,继续浇水,动作稳,一滴没洒。
阳光照在两人之间,土吸了水, quietly 发出细微的“滋”声。
她盯着他侧脸,忽然小声说:“你要是真知道什么……也别问。”
他手一顿。
“我知道。”他低声道,“我不问。但我得护你。”
她没说话,只低头看着那片被浇过的地。菜苗不知何时冒了头,嫩绿一片,像是连夜长出来的。
风穿过院子,吹起她额前一缕碎发。
她忽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