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是被手腕上一阵热意烫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银镯贴着皮肤发烫,像是谁在里头轻轻敲了两下。她心头一跳,意识滑进空间——田圃那头,一整垄红薯不见了,土还翻着新茬。
“我靠!”她猛地坐起来,睡衣领子都歪了,“谁半夜刨我家祖坟?”
话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哪有什么祖坟,那是她和江砚洲昨晚说好今早要吃的早饭!江砚洲昨儿半夜摸黑给她热了碗红薯粥,手忙脚乱差点把灶台点着,她笑他“冷面厨神手抖”,他还红着耳朵说“你喝就行”。
结果人刚暖心,粮就没了。
她跳下炕冲到灶台边,果然,装红薯的竹筐倒扣在地上,空得能照出人影。她抓起布包就往外冲,刚出院门,就看见慕大伯扛着个鼓囊囊的麻袋,晃晃悠悠往村口走。
几个妇人围在井边洗衣,见了还夸:“哟,老慕家这是回娘家?闺女真孝顺,大清早的就给爹娘送粮。”
慕大伯挺胸抬头,一脸“我教女有方”的得意。
慕晴气得牙痒,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把拽住麻袋角:“谁孝顺你了?那是我男人的口粮!”
慕大伯回头一看是她,脸立马拉下来:“咋说话呢?我是你伯,养你一场,拿点红薯怎么了?不孝!”
“你养我?”慕晴冷笑,“我七岁给你家扫猪圈,十岁替你家挑水摔断了腿,你说养我?那你倒是把腿给我接上啊。”
围观的人一愣,有人小声嘀咕:“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慕大伯恼了,一把甩开她:“反了你了!江家那倒霉蛋能给你啥?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江砚洲还算个体面人,你早该嫁二流子换彩礼了!现在倒好,翅膀硬了,连亲伯都敢不认?”
慕晴懒得听他扯这些陈年烂账,直接伸手把麻袋扯过来,“哗啦”一倒,红薯滚了一地。
她弯腰捡起一个,高高举起:“你们睁大眼看清楚,这红薯,是江砚洲拿军功章换的配给粮!公社特批的,一人一月三斤,他全省下来给我留着!你们说,我男人拿命换回来的东西,是你想扛就扛的?”
人群瞬间静了。
江砚洲的军功章谁不知道?三年前雪夜追逃犯,他一个人在山里蹲了三天,差点冻死,最后把人捆麻袋扛回来,上级当场授的章。那会儿他霉运缠身,枪卡壳、马惊蹄,连饭盒都能炸,可从那以后,运气莫名其妙就好了。
村里人都说,江家祖坟冒青烟。
眼下慕晴这话一出,不少人眼神都变了。
就在这时,太阳正好从云缝里钻出来,一束光打在滚地的红薯上——那表皮竟泛出一层极淡的金光,像撒了层碎金粉,转瞬即逝。
“哎?!”有人惊叫,“这红薯……咋还带光呢?”
“我眼花了吧?刚才那皮是不是闪了一下?”
慕晴自己都吓一跳,心说坏了,空间灵力外泄了。
她脑子转得飞快,嘴角一勾,立马压低声音:“实话告诉你们,这红薯,沾了江家祖坟的福气。”
众人一愣。
她环视一圈,故意神秘兮兮地说:“昨儿江哥巡逻,捡着条金尾巴的鲤鱼,你们当是运气?那是这红薯的气儿引来的!吃一个,少病少灾,走夜路不遇鬼,干活不摔跤——你们说,这福气,是你能随便沾的?”
人群哗然。
有人立马点头:“怪不得江队最近顺了!原来是这玩意儿养的运!”
“那可不是,前两天他枪都卡壳,现在连马都不惊了。”
慕大伯气得脸发紫:“放屁!哪来的福气?这分明是偷公社的!你一个赔钱货,哪来的本事种这玩意儿?”
慕晴不恼,弯腰捡起一个红薯,咔嚓咬了一口。
甜香瞬间在嘴里炸开,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她眯着眼,一脸享受:“你们闻闻,这味儿,是饿死鬼能种出来的?”
她把剩下的半截递到慕大伯嘴边:“来,伯,你也尝尝,看看你吃了能不能转运?说不定明天就被公社提拔当干部呢。”
慕大伯哪敢接,往后直退:“谁稀罕你这邪门东西!”
“邪门?”慕晴冷笑,“那你刚才咋不嫌邪门,扛得挺欢?”
正吵着,人群外头传来脚步声。
江砚洲一身军装,肩背笔直,手里拎着枪,大步走来。他刚巡逻回来,额角还带着汗,军帽下眼神冷得能刮霜。
他谁也没看,径直走到慕晴身边,伸手接过她手里啃了一半的红薯。
众人屏息。
他低头咬了一口,嚼了两下,淡淡道:“嗯,甜。”
然后把剩下半块塞回麻袋,转头盯着慕大伯,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地:“这粮,我女人种的,我男人护的。再动她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圈,冷得让人发怵。
“我不光送你去公社,我让你全村都知道,谁克我江砚洲的运。”
空气凝固了。
慕大伯脸色发白,手一抖,麻袋“啪”地掉在地上。
江砚洲没再看他,转头对慕晴说:“走,回家。”
慕晴咧嘴一笑,弯腰把红薯往布包里装:“好嘞,江哥。”
她一边捡一边小声嘀咕:“这破系统,我都没笑,它咋又热了?”
话音刚落,腕上银镯又是一烫。
她抬头,江砚洲正低头看她,眼神沉沉的,像藏着什么没说。
她冲他眨眨眼:“咋了?看我捡红薯捡出花儿来了?”
他没答,伸手接过她装满红薯的布包,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走。
她赶紧跟上。
路过马棚时,战马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喷了个响鼻。慕晴顺手从布包里摸出一把玉米粒递过去,马儿欢快地嚼起来,尾巴甩得像小风车。
江砚洲看了她一眼:“哪儿来的?”
“天上掉的。”她眨眨眼,“要不你去问问老天爷?”
他没接话,嘴角却动了动,像是憋着笑。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晨光洒在土路上,影子拉得老长,几乎叠在一起。
快到院门口时,慕晴忽然停下。
“江哥。”
“嗯?”
“你说……我这红薯要是天天吃,你是不是能当上大官?”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眼神认真:“我不当大官。”
“为啥?”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当了大官,就得走。我得守着你。”
她愣住,心跳猛地一撞。
他却已经转身推门,背影挺拔,像座不会倒的山。
她站在原地,手腕上的银镯又烫了一下,这次热得久,连指尖都发麻。
她低头看着那串旧银镯,小声嘀咕:“你再烫,我可要收门票了啊。”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把她和那抹军绿色的身影关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风从坡上吹过来,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贴在门板上。
屋里,灶台上的水壶开始冒白气,一声声叫着,像在催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