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兰烬去了药房。
这地方她就来过一回,如果说之前这里只是一个放药材的地方,如今变化的不止是药材的数量,还有满院子晒着的药材,处理药材的种种工具,角落多出来的锻药炉等,让这药房鲜活起来。
朱子清提着一个袋子出来,看到她就打趣:“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兰烬看了看那袋子的大小,去走廊角落拿了个小的竹筛放到支起来的架子上。
朱子清把袋子里的药材倒出来,一双大手,摆弄药材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得了,只是说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客气:“有事直说。”
兰烬嫌弃太阳太大,勾了张小板凳去阴凉处坐下,道:“何姐姐不是把用得上的药材都送来了吗?还多送了好些,二先生的新方子你怎么还没琢磨出来?”
“是我不想吗?”朱子清没好气的道:“还差口气,我再琢磨琢磨。”
兰烬抱着小腿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云都少见,只看着就觉得热。
朱子清看她一眼,也不催,走到旁边去翻另一个竹筛里的药材。
“我要一种药,让中药的人全身溃烂,无药可救,短时间内死亡,症状看起来就和沾染了墓地里的脏东西一样。”
朱子清头也不抬:“下午给你。”
“嗯。”
兰烬静坐了会就离开了。
朱子清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姑娘心软,但又心硬,因为她必须硬下心肠。就像这件事,她明明只需要让人过来一趟就行,可她仍然自己前来,不假他人之手。
这些年,她就是这么逼着自己硬下来的心肠。
这些破事啊,赶紧了了才好,不然她的身体永远都无法完全好起来。
下午,朱子清亲自把药送了过来,并将用法告知:“把这药粉往物什上洒一洒就行,药粉会渐渐消融在依附物上,不会留下痕迹。”
兰烬将小瓷瓶接过来,想了想让谁去做这事,从身手上来说,当然是照棠最佳,但这事,她不想让照棠沾手。
“去让明澈过来一趟。”
照棠去接瓶子的手都伸到半空了,听到这吩咐顿时把眼睛都瞪圆了,凑到姑娘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姑娘,我就在这呢!”
兰烬拍拍榆木脑袋:“有别的事让你去做。”
照棠立刻愉快的接受了这个答案,跑出门去把明澈叫了过来。
把瓶子给明澈,兰烬吩咐道:“找左立给你带路。他收藏的东西不会少,但最近入手的一定是新宠,让左立告诉你哪些东西是这场典拍上得到的。小心些,坏事做多了的人通常警惕心都比较高。”
“是。”
明澈一走,照棠赶紧又上前,满脸期待的等着姑娘给她派活。
兰烬想了个活:“游家的动作拖住了阎锡的案子,你去找袁凌安安他的心,让他不要着急,快了。”
相比起明澈那个活,照棠显然更喜欢去见朋友,欢欢喜喜就去了。
明澈心细,知道范临是什么人,就怕这药粉先落别人身上,盯了一个晚上,摸准范临的习惯后,等范临离开了就把药粉洒了上去。
第二天他也没有离开,若这时候范临起了什么心思带了女子回来,他就得想法子拦了,一旦这药用在别人身上,范临必不会再碰这些东西,那姑娘这一局也就破了,他得防着些。
左立一直暗中关注着明澈的动作。
他和彭踪是大人身边的人,明澈和照棠是夫人身边的人,难免会想比比谁更厉害。
照棠性子直,什么都在面上,他们早知道她没什么心眼,但极敏锐,而且身手比他们强,这样的新伙伴他们很喜欢。
但明澈不一样,他是夫人暗处的贴身护卫,平时也真把自己活成了影子。话少,事也少,根本不和他们往来,只听夫人的话,对他的了解远不如照棠,只能从他的行事上再去多加了解。
从这桩事来看,不错。
而朝中的拉扯,突然就有巨大的进展。
将作监洪大人于家中悬梁自尽,留下遗书称二皇子庄子上那些兵器是他放的,为的就是借着阎锡一案嫁祸给游家,只因他入宫伴君侧的女儿生病时,贤妃娘娘克扣了她的药材,导致她身死宫中。
皇上当即令则来细查,还真对得上。
洪大人有个女儿极为貌美,选妃时立刻就留了牌子,只是那女子体弱,在宫中一年就凋零了。
贤妃自责没有管好后宫,当即上交凤印,自请摘字,并自愿禁足于紫宸宫中等候皇上发落。
事情突然就戛然而止。
兰烬笑了,这才是贤妃该有的聪明。
摘字看似是件极大的事,可就算摘了字,她仍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后宫也仍在她掌控之中,摘字而已,不痛不痒。
而且就算她不这么做,游家出事也必然波及她,最轻也是要摘字。
主动认下事情是因她管理不当才引来洪大人的报复,这事的主动权就回到了她手里,就算别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人都死了,也认下了,想继续把这事按到游家头上,也就不可能了。
付出这么小的代价就让她找到生路,也让镇国公府脱身,兰烬虽然并不意外,但仍然意难平!
林栖鹤难得早回来一天,就接住了一个不是很开心的琅琅。
也顾不得全身都是汗了,抱着人进屋安抚道:“皇上是忌惮四皇子党,但毕竟是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宠了这么多年的妃子,不会因着这点事就置他于死地的。”
“我从没想过这一桩事就能把贤妃拉下来,只是心里不舒服。”兰烬声音闷闷的:“他的儿子妃子都这样了,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我祖父又做错了什么,却要丢了命!我好想一把火去烧了皇宫!”
林栖鹤从没见过这么暴戾的琅琅,拍着她的背把人抱得更紧一些:“皇上对贤妃已经生疑了,不会因为洪大人的死就彻底释疑。你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皇上本就多疑,再来得两回,贤妃说什么皇上都不会再信。”
兰烬蹭蹭他,就算如此,她仍替祖父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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