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大张旗鼓的开了个头,虎头蛇尾的落了个幕,然后就如水入江河,无声无息。
看不懂的人不知其中玄机,有心人却暗暗心惊。
满朝皆知,林栖鹤林大人得皇上看重,可谁都没想到,哪怕是他踩到五皇子脸上了,皇上竟还是站在了他那边,据说又赏了五皇子一大堆东西替林大人平了这事。
五皇子是谁?是皇子,林栖鹤这回行事算起来是打了皇室的脸面,可皇上竟然在皇子和林栖鹤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样的信任……
有些人都不管现在都还没出节了,再次派出人手去详查林栖鹤的底细,一直有小道消息传林大人是皇上流落在外的血脉,别不是真的吧?!
原太子被废。
二皇子软弱,向来没声音。
三皇子早夭。
四皇子本来是太子最有力的争夺者,可过年都不被允许回京,眼下连珍贤妃都被关了禁闭,若非还没有摘字,大家都要猜皇上是不是彻底厌弃了这对母子。
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都还小,实力不够是其一,这两位皇子也没有表现出挑的地方,除非是完全没有其他选择了,不然不会从这两人里边选。
如今最有希望的就是五皇子了。
可若林栖鹤真是皇子,看现在这架势,五皇子哪是他的对手!
就算林大人有这样那样被人诟病的地方,但谁都得承认,这小子确实有能力,也有城府有手段,就连心性都挺适合那个位置。
有人期待,但担心的人更多,毕竟,这样的人可不好掌控。
林栖鹤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挑挑拣拣堆了两大车的东西亲自送去给兰烬。
左立和照棠已经很熟了,都不必讲废话,见面行个礼,默契的一起将东西往里搬。
兰烬从二楼阑干往下看,正好对上林栖鹤抬头看过来的视线,她道:“自从有听松哥哥送新鲜花色果蔬,我这都许久没有过这方面的开支了。”
“没有这个开支好不好?”
“当然好,我一个生意人,最擅算账了。”兰烬笑:“上来坐坐。”
林栖鹤也不推拒,去了二楼的厅堂。
屋子里很暖,他把披风脱了自行挂起来,对看过来的兰烬道:“我看你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
“够用了。”兰烬伸手示意他坐:“有件事我很好奇。”
林栖鹤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你说。”
“你行事看似张狂,实际有章有法。可五皇子毕竟不同于他人,你哪里来的底气这么去收拾他,就不怕皇上怪罪你吗?”
“不会。”林栖鹤回得干脆:“他还要用我,不会这时候折我的翅膀。”
兰烬若有所思,意思是如今还要用他,所以对上皇子也保他,若哪天用不上他,或者不再用他了呢?那就会折断他的翅膀?还是,要他的命?
林栖鹤看她一眼,告知一个消息:“皇上打算让四皇子回来了。”
这是福安回宫前告知的消息,他敢说出来,真实性就不会低。
兰烬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提前这么多?”
“四皇子不在京城,珍贤妃又受了罚,如今后宫以德妃为首,朝堂上五皇子党的声音更大了,皇上不允许出现这种失衡。”
兰烬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逝,她反应快,一把揪住了:“立五皇子为太子的声音是突然增大的?”
林栖鹤笑了,真是敏锐,只凭这话立刻就想到了可疑之处。
“虽然休朝,但皇上时常也会见见重臣,以示亲近。这段时间见的人里,提及五皇子的多了。”
“这种时候什么都不做才对五皇子最有利,五皇子党的人不可能这一点都想不到。”兰烬断定:“贤妃的手笔。”
“是她。这后宫之中,要论谁最了解皇上,她论第二没人能称第一。她最清楚皇上喜欢用平衡之术,一旦这个平衡破了,皇上就会从别处找回来。”
兰烬接上他的话:“所以贤妃怂恿朝臣提立五皇子为太子,让皇上看到局面失衡,主动让四皇子回来压制五皇子。至于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林栖鹤拿起茶盖闻了闻:“和那张椅子相比,其他事算不得什么,皇子这么认为,宫妃这么认为,皇上,也这么认为。”
兰烬完全不问他怎么得到的消息,立刻思量起后续的安排。
假如皇上派去的人明天动身,四皇子再吃不得苦,得了这个消息咬着牙也会快马加鞭的回来,最快这个月月底就回京了。
万寿节在二月二十二,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兰烬轻捻指尖,有之前的布局,这个时间够她送上一份厚礼。
她恨珍贤妃,对皇上也没好感。若皇上是仁君,她的家人就不会枉死。
就因为他儿子的争斗,这些年多少人送了命。
若非从小被祖父教导那些君君臣臣的道理,教她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做,她首先要复仇的不会是珍贤妃,而是皇上。
‘别管是不是能把你从皇位上掀下来,先掀了再说。也别管是不是能葬送你的江山,先做了再说’。
这才是她心底真实的想法,只是祖父牢牢镇压着她,让她每每有这种想法的时候,祖父教她的画面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就好像他从未远离,一直在看着她。
她不敢让祖父失望。
将来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的见到皇帝,问问他,有没有一刻后悔过下了那道旨意!
她的祖父,她的父兄那么那么好,于公忠君爱国,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懈怠,于私,更是对长辈好,对妻子好,对她更好。
她这么好的家人,却死于他儿子的争权夺利,她只是想想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皇宫,填上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喝了几口茶压住直往上涌的戾气,放茶盏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就重了些,‘叮’一声响,清晰可闻。
林栖鹤的眼神从茶盏移到琅琅身上,只以为她是为自己说的那话生气,开解道:“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不要去钻牛角尖,人力有时穷。”
兰烬回神,也不多解释,顺着这话道:“我知道是事实,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无碍,我也曾经如此。”
本是推脱之词,却得了这样这句回话,兰烬顿时好奇了:“什么时候?”
林栖鹤轻抚杯沿,眼神悠远:“十六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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