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镜子
林深第一次见到那面镜子,是在爷爷留给他的老宅阁楼里。
七月的雨下得缠绵,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爬上阁楼时,霉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爷爷走了三个月,这栋坐落在镇子西头的老宅就空了三个月。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林深趁着暑假来整理遗物,却没料到会在堆满旧物的角落,发现一个蒙着厚厚黑布的立式穿衣镜。
黑布上绣着早已褪色的缠枝莲纹,边缘磨损得厉害。林深伸手掀开布的瞬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不是木质镜框该有的温度,倒像摸在寒冬的井壁上。镜子比他想象中要大,黄铜镜框爬满绿锈,镜面却异常光洁,连他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都清晰可见。
“奇怪,爷爷从没提过这东西。”林深喃喃自语。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镜中的自己忽然微微歪了歪头——可他明明没动。
心头猛地一紧,林深揉了揉眼睛再看,镜中的影像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他以为是连日赶路太累,没再多想,随手把黑布搭回镜框上,转身去整理墙角的旧书。
那天晚上,林深住在老宅的主卧。阁楼的镜子成了他睡前唯一的疑虑,直到困意席卷而来,他才迷迷糊糊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将他惊醒。
声音来自阁楼,像是有人在缓慢地挪动什么重物。林深攥着手机起身,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映出楼梯的轮廓。他轻手轻脚地往上走,阁楼的门虚掩着,一条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是月光照在镜面上反射的冷光。
他推开门,赫然看见那面镜子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花白稀疏,身形佝偻,和记忆中爷爷的背影一模一样。林深的心脏狂跳起来,喉咙发紧:“爷爷?”
那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手,抚摸着黄铜镜框上的绿锈。林深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转过身来——那张脸血肉模糊,左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浑浊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
“啊!”林深尖叫着后退,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他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躲回主卧锁上门,浑身发抖地缩在床角,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敢稍微喘口气。
第二天一早,林深强撑着恐惧回到阁楼。镜子还立在原地,黑布好好地盖着,地上没有任何痕迹,仿佛昨晚的遭遇只是一场噩梦。可破碎的手机提醒着他,那一切都是真的。他当即决定尽快整理完遗物,离开这栋诡异的老宅。
但事,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林深又被奇怪的声音吵醒。这次不是阁楼的挪动声,而是来自他的卧室门外,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擦门板。“沙沙沙,沙沙沙”,声音缓慢而有节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忽然,门板上的刮擦声停了,紧接着,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林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见门缝里慢慢伸进来一只手——那只手皮肤干瘪,指甲又长又黄,指缝里还沾着黑色的泥垢。
就在门把手即将转到底的瞬间,刮擦声突然消失,那只手也缩了回去。林深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知道,那个东西还没走。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愈演愈烈。林深发现自己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移位,杯子里的水会在夜里凭空消失,衣柜里的衣服会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开始频繁地在镜子里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有一次,他在卫生间洗漱,抬头看向镜子时,赫然发现镜中自己的身后站着那个穿蓝布衫的“爷爷”,正对着他的后脑勺吹气。林深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看镜子,“爷爷”的脸已经贴到了镜面上,血肉模糊的脸几乎要从镜子里挤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那面阁楼的镜子上。他找来锤子,想把镜子砸烂,可当锤子落在黄铜镜框上时,却像砸在钢板上一样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镜子完好无损,镜面甚至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绝望之际,林深想起了镇子上的王婆婆。王婆婆是出了名的“懂行”,据说能看透一些邪门的事。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王婆婆,把老宅的怪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婆婆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镜子不是你爷爷的,是你太奶奶的陪嫁。”她告诉林深,太奶奶年轻时长得极美,却格外爱美,日日对着那面镜子梳妆。后来太爷爷去世,太奶奶守寡多年,渐渐变得疯疯癫癫,总说镜子里有另一个自己。五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太奶奶穿着蓝布衫,在阁楼里用剪刀挖瞎了自己的左眼,然后对着镜子割了喉,血染红了整整一面镜子。
“那镜子吸了她的怨气,成了邪物。”王婆婆叹了口气,“你爷爷肯定是怕出事,才用黑布把它盖起来,一直没敢告诉你。”
林深听得浑身发冷,他问王婆婆有没有办法破解。王婆婆从抽屉里拿出一道黄符和一小瓶朱砂:“这符能暂时镇住它,但要彻底解决,得把镜子沉到镇东头的黑龙潭里。黑龙潭水阴寒,能压得住怨气。不过你要记住,沉镜子的时候,千万不能看镜面,也不能回头。”
当天傍晚,林深拿着黄符和朱砂回到老宅。他把黄符贴在镜子上,又用朱砂在镜框上画了一道符,果然,镜子不再散发那种刺骨的寒意。他找了根粗麻绳,把镜子捆结实,趁着夜色往黑龙潭走去。
黑龙潭位于镇子东头的山脚下,周围荒无人烟,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林深深吸一口气,扛起镜子走到潭边,正要把它推下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林,等等我。”
是爷爷的声音!林深的身体僵住了,他想起王婆婆说的“不能回头”,可那声音太过真切,像是爷爷就站在他身后。“小林,爷爷有话跟你说。”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丝哀求。
林深的眼泪涌了上来,他忍不住想回头,就在这时,贴在镜子上的黄符“啪”地一声烧了起来。他猛地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把镜子推下了黑龙潭。
镜子沉入水中的瞬间,潭面激起巨大的水花,紧接着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拖入了深渊。林深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回跑,直到跑回老宅门口,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他以为事情终于结束了,可当他推开房门,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却看见客厅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和他推下黑龙潭的那面一模一样,黄铜镜框,光洁的镜面,甚至连镜框上的绿锈都分毫不差。
镜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左眼的窟窿对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林深僵在原地,浑身冰凉,他忽然想起王婆婆说的话——“那镜子吸了她的怨气”,怨气不散,镜子就永远不会消失。
这时,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缓缓转过头,看见穿蓝布衫的“爷爷”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剪刀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小林,陪我一起照镜子吧。”“爷爷”笑着说,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深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把剪刀递到他面前,镜中的自己,左眼的位置开始隐隐作痛……
第二天,镇子上的人发现林深死在了老宅里,死状和五十年前的太奶奶一模一样——左眼被挖瞎,喉咙被割开,而那面诡异的镜子,又消失在了阁楼的角落,等待着下一个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