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钟鸣
我是在奶奶头七那天搬进老宅的。
那栋青砖灰瓦的房子落在镇子最西头的巷尾,墙根爬满枯萎的爬山虎,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
姑姑红着眼圈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塞给我时,反复念叨“夜里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开门,尤其是堂屋那口老座钟,要是它自己响了,千万别看钟里面。
我当时只当是老人去世后家属的忌讳,没往心里去。
毕竟这栋老宅是奶奶留给我的唯一遗产,城里房租压得人喘不过气,有免费的地方住,总比挤在十平米的隔断间强。
搬进去的第一个晚上,我收拾到后半夜才躺下。
老宅的窗户糊着旧报纸,风一吹就“哗啦”作响,像有人在外面翻东西。
迷迷糊糊间,我突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木板上。
我猛地坐起来,摸出手机照亮四周。
房间里除了我带来的行李箱,就是奶奶留下的旧衣柜,柜门紧闭,看不出异样。
可能是老鼠吧。我自我安慰着自己,重新躺下。
可刚闭上眼,又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踢踏踢踏“从堂屋方向慢慢挪过来,停在我的房门口。
那脚步声很轻,像是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带着一种黏腻的拖沓感。
我咽了咽口水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大概五分钟,脚步声又慢慢退了回去,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霉味,从门缝里飘进来。
第二天一早,我冲到堂屋查看。
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脚印,只有那口枣红色的老座钟立在墙角,钟摆静止着,玻璃罩上蒙着一层薄灰。
我伸手想擦擦玻璃,手指刚碰到钟壳,就被一种冰凉的触感刺得缩回手“那温度不像木头,倒像死人的皮肤。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
我放在桌上的梳子,第二天会出现在枕头底下“厨房的碗碟洗干净摆好,夜里总能听见“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天凌晨三点,我都会准时醒过来,然后听见堂屋的老座钟发出“咔哒、咔哒”的上弦声,可那钟早就停了十几年了。
我开始后悔搬进老宅,给姑姑打电话说想搬走,姑姑却在电话里急得哭起来“不行啊孩子,你奶奶临终前说,必须让你在老宅住满一个月,不然她的魂不安生。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发呆。
突然,衣柜里传来“咚”的一声,跟第一个晚上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我咬咬牙,抓起墙角的扫帚,猛地拉开衣柜门。
衣柜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奶奶的旧衣服挂在衣架上。
可当我弯腰查看柜底时,心脏突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柜底的木板上,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像是人的指甲挠出来的,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污渍。
那天晚上,我不敢再睡在卧室,抱着被子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眼睛死死盯着那口老座钟。
凌晨三点快到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卧室的门开了。
我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只听见那黏腻的脚步声慢慢走到我身后,一股浓烈的霉味裹着腐臭的气息,贴在我的后颈上。
你看见我的钟了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吹得我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猛地站起来转身,却什么都没有。
卧室的门好好地关着,堂屋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当我低头看向椅子时,却发现椅背上搭着一件黑色的寿衣,正是奶奶入殓时穿的那件。
我吓得魂飞魄散,抓起手机就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口,就听见“当”的一声巨响,堂屋的老座钟突然自己敲响了。那钟声沉闷而诡异,不像金属撞击,倒像用骨头敲出来的。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座钟的玻璃罩缓缓打开,里面根本没有钟摆和齿轮,只有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像是一张张开的嘴。更可怕的是,洞口里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指甲又长又黑,正朝着我的方向抓过来。
“别跑啊,”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从钟里面传出来的,“我等了你三十年,终于有人能陪我了。
我疯了一样撞开大门,连行李都顾不上拿,沿着巷子拼命往前跑。
跑出去很远,我才敢回头看,只见老宅的窗户里透出一团昏黄的光,那口老座钟的钟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像在召唤什么。
没办法的我在镇上的旅馆住了三天,每天都做噩梦,梦见奶奶从钟里面爬出来,抓着我的手往黑洞里拖。
第四天早上,我鼓起勇气给姑姑打电话,想问清楚老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接电话的却不是姑姑,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说姑姑在三天前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临终前留了一封信给我。
我赶到姑姑家,从她的遗物里找到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姑姑在病床上写的“孩子,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你奶奶不是自然去世的,三十年前,她把你走失的小叔叔锁在了老座钟里,活活闷死了。
小叔叔的魂一直困在钟里,奶奶去世后,他就等着找一个姓林的人替他,这样他才能投胎。你赶紧跑,越远越好,别再回那个镇子……”
信看到一半,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竟然是老宅的座机号码。我浑身发抖,不敢接电话,任由手机一直响着。
响了十几声后,电话停了,紧接着,我收到一条短信,只有一句话:“你跑不掉的,我已经找到你了。”
我抬头看向窗外,只见街角站着一个穿黑色寿衣的小孩,背对着我,身形瘦小,跟照片里走失的小叔叔一模一样。他慢慢转过身,我看见他的脸“”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像老座钟里的洞口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闹钟声,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旅馆的床上,浑身都是冷汗。窗外天还没亮,镇子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汪汪狗叫。
我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噩梦,松了口气,伸手去拿手机想看看时间,却摸到了一件冰冷的东西。
低头一看,我的手腕上,竟然缠着一圈从老座钟上拆下来的铜链,链节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跟衣柜里的抓痕一模一样。
突然,旅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黏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我僵硬着身体,听见那个沙哑的小孩声音在耳边说“姐姐,你看,我找到我的钟链了。现在,该你跟我回老宅了。”
我缓缓抬起头,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口迷你的老座钟,玻璃罩已经打开,里面的黑洞正对着我,一只枯瘦的小手从洞里伸出来,慢慢抓住了我的胳膊。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有人发现旅馆的房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口老座钟,钟摆“咔哒、咔哒”地走着,玻璃罩里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用指甲刻的字“下一个,等你。
而镇子西头的老宅里,堂屋的老座钟又开始响了,沉闷的钟声传遍整个巷子,像是在庆祝新的伙伴到来。
墙角的衣柜门轻轻打开,里面挂着一件崭新的衣服,尺寸刚好适合一个年轻人穿“你说那会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