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指尖的黑渍还没散,唇上那抹暗红像刚啃过烂熟的山楂。她吹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细小雷雾,转瞬炸开成一片噼啪轻响。
石缝里渗出的黑水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拽住,哗地缩了回去。
下一刻,整条心魔阶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数十道黑影顺着裂缝爬出,关节扭曲,动作却整齐得吓人。他们身上还挂着残破的宗门服饰,腰间令牌刻着云家庶支徽记——全是早该死在三年前族变里的老面孔。
这些人不说话,也不喘气,只用空洞的眼眶盯着她眉心,手里锁链哗啦作响,钉尖泛着噬灵的幽光。
四面八方同时亮起符文,一圈圈金红色禁制升空而起,形成半球形牢笼。云绵绵脚边刚激活的空间置换符“啪”地碎裂,灵气倒流回鞋底,连个泡都没冒出来。
“封空阵?”她冷笑一声,“林家这次连剧本都懒得改了是吧?”
话音未落,锁链已如毒蛇扑来。
她往后急退半步,脚跟碾地,引爆先前埋下的追踪符。三处符文节点轰然炸裂,火光中撕开一道窄缝。
可就在她抬腿欲冲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粗哑的大喊:“绵绵快跑!”
这声音又老又破,活像三十年没换过的收音机喇叭,但云绵绵一听就认出来了——云砚那老狐狸,平时抠她月例灵石连零头都不放过,现在居然亲自下场救她?
金光炸起。
虚空中浮现出一座庞大阵图,七道主脉呈放射状展开,每一道都刻着狰狞兽首。阵眼中央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别惹我**。
“轰!”
傀儡修士们被卷入阵中,瞬间绞成碎片。锁链断成几十截,钉子熔成铁水,连渣都没剩。
云绵绵愣了一瞬,差点忘了逃命。
“老东西……你疯了吧?”她喃喃道。
七杀阵虽强,可代价极大。催动者要以精血为引,稍有不慎就是寿元反噬。更别说这阵法早就失传,连藏经阁残卷都只有半页记载,他一个天天算账比打坐勤快的老头,哪来的本事布出来?
答案很快揭晓。
阵眼处浮现一道血色纹路,歪歪扭扭拼成林家族徽,正不断抽取阵法能量,反过来侵蚀云砚的灵台。
老头站在人群边缘,白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他一手攥着鎏金算盘,另一手死死按住胸口,嘴角不断溢出血丝,在银须上结成暗红冰珠。
“咳……小兔崽子,还愣着干什么?”他抬头瞪她一眼,声音虚弱却不肯软,“再不走,等会儿老子死了,谁给你报销醉仙酿?”
云绵绵瞳孔一缩。
她本想趁乱冲出去,可看到那血咒纹路正在吞噬阵眼,立刻调转方向,反身扑向阵心。
碧玉葫芦横挡胸前,内部灵泉微涌,在她身前凝成一层流动水幕。几块爆裂的魔血碎片撞上来,发出“嗤嗤”声响,像是烧红的铁丢进冷水。
她咬破右手食指,指尖滴血,在空中疾速画符。
这一道不是云家祖传,也不是空间自带,而是她结合雷灵根特性与族纹之力独创的逆契之术——反契令。
血符成型刹那,天地一静。
那原本疯狂运转的血咒纹路竟顿了一下,仿佛卡壳的老电梯,停了0.1息才继续转动。
“有效!”她心头一热。
可也就在这一瞬,高空传来破风声。
七八名灰袍人自浓雾中俯冲而下,每人手持一面漆黑幡旗,幡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饕餮图腾。他们落地即结阵,将七杀阵外围团团围住,手中幡旗吸收阵法逸散的金光,迅速膨胀变大。
“吞灵阵?”云绵绵眼神冷了下来,“你们林家出门办事,都带这么多工具人?”
她知道不能再拖。
要么现在走,要么一起死。
识海深处,一行小字悄然浮现:“该抢了,宿主。”
她没动。
反而低头看着自己还在滴血的手指,轻轻笑了。
“老狐狸,等我通关了给你买十坛醉仙酿。”她声音不大,却穿透阵鸣,清晰传入云砚耳中。
老头浑身一震,抬头看她。
那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个小女孩,站在崩塌的世界中央,眼里没有怕,只有狠。
然后她转身。
足尖一点,借着七杀阵爆发的最后一股气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高阶浓雾。裙角翻飞间,隐约可见鞋底新画的引雷符纹正在发烫。
身后,吞灵阵已逼近阵眼。
云砚跪坐在碎石堆里,手中的算盘咔哒响了一声,自动打出一行数字:**欠款总计:三百二十七坛醉仙酿**。
他咧嘴一笑,吐出一口血沫。
“臭丫头……敢赖账试试……”
与此同时,云绵绵冲破层层阶梯,身影在第五十五阶上方一闪而没。
浓雾深处,忽有一缕极细的红线自虚空垂落,缠上她的手腕,凉得像冰线穿过皮肉。
她没甩开。
反而握紧那线,低语一句:“来得好。”
红线微微一颤,随即开始往回收。
她的身体也被缓缓拉离石阶,脚尖离地寸许,朝着雾中某个看不见的裂口飘去。
就在她即将完全消失之际,下方传来一声嘶吼。
云砚挣扎着抬起手,将算盘狠狠砸向吞灵阵核心。
算盘碎裂,铜钱四溅,每一枚都嵌着微型阵纹,落地即爆。
火光冲天。
饕餮幡剧烈晃动,其中一面当场炸裂,其余几面光芒黯淡。
趁着这空档,云砚用最后力气掐了个诀,指尖血滴落在阵眼上。
七杀阵最后一搏,猛然收缩,将剩余傀儡尽数绞杀。
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掀飞,撞上岩壁,滑落在地。
意识模糊前,他听见远处有人怒吼:“追!别让她进裂缝!”
但他只是笑了笑,喃喃道:“进了……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事了……”
而此刻,云绵绵已被红线拽入浓雾顶端的一道细小空间裂隙。
裂缝仅容一人通过,内里漆黑如墨,唯有尽头闪着微弱金光,像是谁在对面点了盏灯。
她刚踏进一步,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虚空传来:
“小辈,你说的醉仙酿……什么时候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