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透过都市玻璃幕楼的缝隙,洒在熙攘的街道上。
安堂从一家素净的花店走出,怀里抱着一束精心挑选的白色菊花。花瓣上还沾着些许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微的光芒。
他今天出门很急,心里装着事,以至于把钱包落在了家里的玄关。
等到了花店准备付钱时才发现。好在店主是熟人,看他神色匆匆,便让他先把花拿走。
算了,不坐电车了,走走也好。
安堂抱着这样的念头,捧着那束白菊,汇入了人行道上的人流。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或者说,他的目的地需要他用脚步去丈量,用时间去沉淀。
他走得很慢,穿过繁华的商业区,走过安静的住宅街,沿着河堤漫步,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对岸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从这里甚至能看到野座间制药公司高耸的办公楼。
怀里的白菊散发着淡淡的,清苦的香气,与他此刻的心境莫名契合。
他没有去想那些纷繁复杂的任务,没有去想野座间内部的暗流涌动,也没有去想自己那只还打着石膏,隐隐作痛的右臂。
他只是走着,让思绪放空,让身体感受着这座城市脉搏的跳动。
从日头高照走到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芒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绚丽的锦缎。安堂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了一片静谧的墓园入口。暮色中的墓园,少了白日的肃穆,多了几分安宁,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他抱着花,沿着熟悉的小径缓缓前行,最终在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站定。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素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背对着他,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她正微微俯身,将手中一束类似的白色鲜花,轻轻放在那座墓碑前。
安堂的脚步顿住了,没有立刻上前。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人直起身,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良久,没有说话。
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摆,勾勒出一种孤独而哀伤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女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了一下。
安堂认出了她——高井望,曾经在资料上看到的,隶属于野座间制药公司隶属的驱逐班成员之一。
前辈好像和自己说过,他欠这个女人的钱。
高井望显然也认出了安堂。
那次雨神计划里,他带领部队保护市民。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安堂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她的脚步很轻,很快便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墓园小径尽头。
安堂目送她离开,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重新将目光投回到面前的墓碑上。
他走上前,将自己怀里的那束白菊,与高井望留下的那束并排放在一起。白色的花瓣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纯洁,也格外刺眼。
他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带着温和笑容的黑白照片,那是他曾经非常敬重的前辈,也是在雨神计划中,为了保护市民消失的假面骑士。
安堂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拂去墓碑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此地的安宁:
“前辈,国际东京警察分署已经设立好了……特殊歼灭Amazon小队。”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对逝者汇报一个重要的进展,“虽然面对的敌人可能有很多,但保护这座城市,保护普通人的初衷,是一样的。
我会……连同你的那份一起,继续走下去。”
他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墓园里缓缓飘散。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有深深的鞠躬,寄托着无尽的追思与承诺。
…………
东京,幸平饭店的招牌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端木正司站在街道对面的一处阴影里,隔着窗户,看着店内忙碌的景象。
幸平大叔正在灶台前挥汗如雨,锅铲与铁锅碰撞出熟悉的声响和香气;小惠则穿着服务生的围裙,灵巧地在几张桌子间穿梭,为客人们点单上菜,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一股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温暖而真实。
端木的眼神有些复杂。
身体在修复舱的治疗下稳定了一些,但爆裂形态带来的后遗症和沙化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他下意识地走到了这里,这个曾经给予他短暂安宁的地方。
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
他的世界充满了战斗,而幸平饭店里的,是平淡温馨的生活。
他就像一个携带着风暴的人,不应该去打扰这片难得的宁静港湾。
或许,远远地看着他们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眷恋,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再次融入城市的夜色与阴影之中。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脚步的瞬间——
“嘎啦——”
幸平饭店的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喂!那边那个臭小子!”
一个中气十足,带着些许粗犷的嗓音响起,穿透了夜晚的喧嚣,精准地砸在了端木的背上。
端木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身。
只见幸平大叔正站在店门口,腰间还系着那条沾着油渍的围裙,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一副“可算让我逮到你了”的表情。
“见了债主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就这么想溜?”幸平大叔哼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很不满,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端木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幸平大叔那熟悉的脸庞,看着店内透出的温暖灯光,以及听到动静好奇地望过来的小惠,一种久违的,类似于“家”的感觉,悄然涌上心头。
好像上个世界里,安堂也是这样的。
看着端木还愣在原地,幸平大叔又提高了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喊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店里忙死了!还不快点进来帮忙!想白吃白住啊?给我打工还债!”
“我说过的吧,这里永远欢迎你回来。”
这话语粗声粗气,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端木心中某种紧闭的东西。
他看着幸平大叔那“凶巴巴”却充满善意的眼神,又看了看店内正朝他露出惊喜笑容的小惠,一直紧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好。”
他轻声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卸下部分重担的释然。
他迈开脚步,不再犹豫,朝着那扇敞开,散发着食物香气和温暖光亮的店门走去。
看到他走过来,小惠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清脆地喊道:
“欢迎回来,端木哥!”
这一刻,窗外的夜色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