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悠的身影在废弃工厂内部仓皇逃窜,如同受惊的鹿,直到确认身后再无追兵,才敢停下脚步,靠在一面布满铁锈的墙壁上剧烈喘息。
他低头,看到脚下积水坑中倒映出的,是那副覆盖着绿色装甲、非人般的姿态。
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那倒影烫伤。
他踉跄着继续向前走,直到在一条相对完好的通道旁,看到了一块残破的道路指示牌,牌子的金属表面还算光滑,能模糊地映出人影。
他一步步走近,颤抖地伸出手,触摸着冰凉的金属表面。
镜面里,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流线型的绿色装甲,锐利的复眼,头部如同触角般的结构……这就是他。
这就是刚才那个咆哮着、挥舞着利刃、充满破坏欲望的……怪物。
“呃……”一声痛苦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低下头,双手摸索到腰间那条造型奇特的腰带。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和未知的材质,一种强烈的排斥感涌上心头。
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刚才自己体内那股强烈的破坏冲动,仿佛一头随时都会挣脱束缚的野兽。
“咔哒。”一声轻响,他解开了腰带的锁扣,将它从腰间取了下来。
几乎在腰带离体的瞬间,他身上的绿色装甲如同幻影般迅速消散、褪去,露出了他原本的人类样貌。那个有些瘦弱、面容清秀的少年。
他看着镜子里变回人类模样的自己,脸上却没有任何欣喜,只有满满的困惑与深入骨髓的迷茫,喃喃自语道:“我是什么……”
我究竟是人类,还是……他们口中的Amazon?
他低着头,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着,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方向。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路走着,浑然不觉,夜幕早已悄然降临。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零星路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孤独而拉长的身影。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条由七羽姐交给他的腰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究竟怎么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单薄、无助。
水泽悠的内心很乱,各种念头和画面如同碎片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仔细想想,为什么到现在我才开始思考这些……我的过去,我的存在……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缓缓坐下,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周围的寂静仿佛化为了实质,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像母亲说的,两年前,我还因病卧床不起,记忆中只有那间小小的房间。但那种事……真有可能吗?而且……
他的思绪愈发混乱,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有一片虚无。
“那种东西叫Amazon细胞,是一种渴望人类蛋白质的细胞,我们体内都有这种细胞。”鹰山仁那冰冷而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般挥之不去。
“……为什么是我……”
他抬起头,紧盯着手中那条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的腰带。
随着回忆涌现,自己变成另一副模样、如同野兽般战斗的场景,那种撕裂一切的欲望,那种对鲜血的莫名悸动……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充斥着他的脑袋,让他感到窒息。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又深深的恐惧。
他讨厌那副样子!讨厌那个不受控制的自己!
“啊!”
水泽悠猛地站起身,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他将手中的腰带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会是一个怪物……”
“我不想成为Amazon……”
“哟,少年。”
一个略显慵懒却带着几分关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怎么乱丢东西可不好。”
端木正司本来正提着刚买的调味料走在回家的路上。
这条小路平时罕有人至,但他知道从这里回国际警察提供的临时宿舍路程最短。
东京分署实在太穷了,实习生宿舍都安排在远离市区的偏僻地带,导致周围连家像样的便利店都没有。
同住的安堂今晚要做饭发现调味料用完了,只好让端木跑一趟。
他远远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路边,身影落寞。
靠近些,正巧看见那年轻人把一条造型奇特的腰带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抱着头蹲了下去,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端木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条腰带,入手沉甸甸的,材质非金非铁,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能量波动。
他掂量了一下,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万代正版就这样被你扔了,不心疼吗?少年。”
当然,这只是调侃。在看到腰带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这就是他在工厂见到的那两条同源腰带之一。
没想到水泽令华的儿子,竟然就是那两个未知骑士中的一个。
“还给我!这是我的!”水泽悠像是被惊醒的幼兽,猛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西装男人,正拿着他的腰带。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警惕,一把将腰带夺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少年,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一个人在这里,还跟条腰带过不去?”
端木正司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语气依旧平和,带着一种让人放松的随意感,目光却仔细地观察着水泽悠的表情。
眼前的少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水泽悠抿紧嘴唇,低下头,没有回答。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待着。
见他这副模样,端木正司心中了然。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水泽悠略显单薄的肩膀,带着他慢慢往前走,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了然:“一个人总是把事藏在心里可是很难受的。有时候,跟陌生人说说,反而没那么大压力。走吧,这边路灯亮点,黑灯瞎火的别摔着了。”
水泽悠身体僵硬了一下,想要挣脱,但对方的手臂很有力,而且……这种带着善意的接触,让他冰冷的心稍微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反抗的念头莫名消散了。
他默默地被端木带着走,依旧沉默。
一路上,基本都是端木在说。
他问了水泽悠的名字,水泽悠低声回答了。端木又聊起附近的治安,抱怨了一下买调味料跑这么远,甚至还随口点评了一下今晚的月色。
水泽悠的话很少,几乎都是端木问一句,他才含糊地答几个字,或者干脆只是点头摇头。
得,是个社恐。端木心里下了判断。
他并没有拆穿水泽悠能变身的事,也没有表明自己就是假面骑士psi。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偶遇的、有点话痨的普通上班族。
两人走到一段有栏杆围着的路段,靠着栏杆停了下来。夜风吹拂,稍微驱散了一些沉闷。
通过这段短暂的步行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气氛至少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