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黑暗的招式
计时器的数字停在38分钟时，幸平创真手中的锅铲突然顿住。
不是因为火候出了偏差——锅里的牛里脊正泛着完美的焦糖色，肉汁在高温下滋滋作响，每一次翻动都能看到淡粉色的肉芯被金黄的外皮包裹，那是低温慢煎才能锁住的鲜嫩；也不是因为酱汁调配失误——旁边小锅里的洋葱、胡萝卜、番茄正熬煮出浓稠的橘红色，酸甜的气息混着牛肉的油脂香，在料理台周围织成一层温暖的香气网，连前排观众都能闻到这股让人垂涎的味道。
真正让他停手的，是从对面飘来的一缕若有若无的异味。
创真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冷光的刀刃，直直刺向黑衣代理人的料理台。彼时，代理人正戴着一双黑色的橡胶手套，将那些渗出淡蓝色液体的牛肉片，一片一片整齐地摆进一个特制的烤箱——那烤箱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只有正面嵌着一块小小的显示屏，屏幕上跳动着一串异常的温度数值：180c，但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离子催化模式：开启”。
烤箱门闭合的瞬间，一道极淡的灰色烟雾从门缝里飘出，那股异味就是从烟雾里来的。它很轻，轻到被观众席的欢呼声和赛场的通风系统稀释，若不是创真对“异常食材”的味道格外敏感，恐怕只会当成普通的烤肉烟气。可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三个月前，他在远月茶寮料理学院的实验田里，曾遇到过一批被不明药剂污染的变异红薯，当时红薯切开后渗出的汁液，就是这种带着金属锈蚀感的淡淡腥味，后续检测证明，那批红薯含有微量神经抑制毒素，虽不致命，却会让人味觉迟钝、头晕乏力。
“他想在料理里加有毒物质？”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在创真脑海里炸开，他握着锅铲的手瞬间绷紧，指节泛白。目光扫过自己的料理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从料理台下方的应急箱里摸出一沓检测试纸——这是主办方为应对“食材污染”准备的备用工具，试纸呈淡黄色，一旦接触到有毒物质，就会变成深红色。
创真用小勺舀起一点自己锅里的汤汁，滴在试纸上。几秒钟后，试纸依旧保持着淡黄色，边缘甚至因为汤汁的滋润，泛着淡淡的油光。正常。可他心里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像潮水一样涌得更凶——才波朝阳的手段，从来不会这么直白。上次对决时，对方用的改造食材，表面看起来和普通食材毫无区别，直到入口后才会显现出异常的口感，这次的异味，说不定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陷阱还藏在后面。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
五分钟后，黑衣代理人按下烤箱的“停止”键，显示屏上的“离子催化模式”字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毒素中和：90%”。这个只有他自己能看清的数值，让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弧度。烤箱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带着焦香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那香气太过霸道，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创真料理台旁的温和香气，直直钻进观众的鼻腔。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观众席上立刻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站起来，踮着脚往代理人的料理台看。创真也皱着眉嗅了嗅——那香气里混合着烤肉的焦香、某种香料的辛香，还有一丝类似蜂蜜的甜香，层次复杂却异常诱人，完全掩盖了之前那股淡淡的腥味，就像用一层华丽的糖衣，裹住了里面的毒药。
再看烤箱里的牛肉片，已经从之前的淡紫色变成了深黑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油亮的、类似琥珀的物质，像是在高温下凝结出的胶质。代理人用一把银色的夹子，将牛肉片小心地夹出来，摆进一个黑色的陶瓷盘里——盘子边缘刻着复杂的暗纹，纹路里似乎藏着细小的LEd灯，通电后，淡蓝色的光从纹路里透出，正好打在牛肉片上，让那层黑色的外皮泛着冷冽的光泽，看起来既诡异又华丽。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代理人从黑色箱子里取出一个深红色的陶罐，罐口用蜡封着，他用小刀划开蜡封，一股更浓郁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那是一种带着酒香的甜香，像是用红酒和黑加仑熬制的酱汁。他舀起一勺，缓缓浇在黑色牛肉片上，酱汁接触到肉片的瞬间，“滋啦”一声，白色的烟雾突然冒了出来，烟雾里带着细碎的火星，像是在表演某种魔术。
“我的天！这到底是在做菜还是在变戏法？”观众席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连评委席上的几位主厨都忍不住前倾身体，目光紧紧盯着那道“会冒烟的料理”。白发主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他能闻到那香气里的不对劲，甜香太过刻意，像是在强行掩盖什么，可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创真没有被这“魔术般的场面”迷惑。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白色烟雾，鼻尖微动，试图从烟雾里分辨出更多信息。突然，他注意到烟雾飘到料理台边缘的绿植时，叶片竟微微蜷缩了一下——那是植物接触到刺激性物质的本能反应！
“不好！”创真心里一紧，几乎是立刻转身，从应急食材包里翻找起来。应急食材包是他赛前特意准备的，里面装着生姜、大蒜、紫苏等具有解毒功效的食材，当时只是为了应对突发的食材变质，没想到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他快速拿出一小块生姜，生姜的表皮还带着新鲜的泥土，他用主厨刀去皮，刀刃翻飞间，生姜被切成细小的姜末，颗粒均匀，几乎能看到里面渗出的淡黄色汁液。
“滋啦——”姜末被倒进沸腾的酱汁锅里，瞬间，一股辛辣却清新的香气弥漫开来，与番茄的酸甜、牛肉的醇厚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具穿透力的味道。创真知道，生姜里的姜辣素能抑制部分神经毒素的活性，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只要评委们先吃了他的料理，姜辣素在胃里形成一层保护膜，就算之后接触到有毒物质，也能减轻伤害。
他的动作变得更快，却依旧保持着精准。左手握住锅柄，右手用锅铲将煎好的牛里脊块盛出来，摆进一个白色的骨瓷盘里——盘子是他特意挑选的，温润的白色能最大程度凸显牛肉的焦糖色。接着，他端起熬好的蔬菜酱汁，手腕轻抖，酱汁顺着盘子边缘缓缓流下，在牛肉周围形成一圈橘红色的“光环”，既不会淹没肉块，又能让每一块肉都沾到酱汁。
最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丝绒袋子——那是田所惠赛前塞给他的，里面装着她亲手研磨的黑松露粉。“创真君，要是遇到麻烦，就用这个吧，松露的香气能盖过不好的味道，还能让料理更有层次。”田所惠当时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创真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点粉末，均匀地撒在牛肉上。黑色的粉末落在金黄的肉块上，像是给料理镀上了一层精致的点缀，松露特有的浓郁香气立刻升腾起来，与之前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幸平创真选手，你的料理完成了？”裁判长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裁判服，胸前别着比赛专用的徽章，目光落在创真的料理上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刚才创真快速处理生姜、撒松露粉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能感觉到这道料理里藏着的用心。
创真微微欠身，将料理轻轻推到裁判长面前，声音清晰而坚定：“是的，这道料理名为‘黑松露蔬菜酱汁煎牛里脊’。牛肉选用的是澳洲m9和牛里脊，用120c低温慢煎8分钟，锁住肉汁；酱汁用新鲜洋葱、胡萝卜、番茄熬制40分钟，不加任何添加剂，最大程度激发蔬菜的天然甜味，从而衬托牛肉的鲜味；最后撒上的黑松露粉，是田所惠选手提供的新鲜黑松露研磨而成，用来增加香气的层次。”
他的介绍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透着对食材的尊重，裁判长点了点头，正准备拿起叉子品尝，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等等，我的料理还没完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黑衣代理人已经端着自己的黑色陶罐，一步步走向创真的料理台。他的步伐缓慢却带着压迫感，黑色的西装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手里的陶罐里，深红色的酱汁还在微微晃动，偶尔溅出几滴，落在地面上，竟留下了淡淡的褐色痕迹——那是酱汁里糖分过高，或者含有某种腐蚀性物质的迹象。
“你想干什么？”创真立刻上前一步，挡住自己的料理台，双手微微张开，眼神里满是警惕，像一只守护领地的小兽。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恶意，那不是单纯的“展示料理”，而是带着明确的破坏欲。
代理人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声音里带着嘲讽：“没什么，只是看你的料理太过‘普通’，想帮你加一勺酱汁，让它‘更美味’一点。”说着，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深红色的酱汁，手腕一扬，就要往创真的料理上浇！
“住手！”一道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解长贵从观众席旁边的通道冲了过来，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厨师服，身材高大，跑起来时带起一阵风。不等代理人反应，解长贵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劲极大，指节捏得代理人的手腕泛白，陶罐里的酱汁都晃了出来，溅在代理人的西装上，留下了深色的污渍。
“比赛有比赛的规则！你不能破坏别人的料理！”解长贵的声音里带着怒火，他最看不惯这种耍阴招的行为，之前在远月的料理对决中，他就曾因为对手作弊，直接当场揭穿对方。
几乎是同时，一色慧也从评委席旁边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张检测报告，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上面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异常物质”的检测结果。“才波朝阳的代理人，”一色慧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赛前已经对所有选手自带的食材进行了抽样检测，你的酱汁里含有‘羟基苯乙胺’——一种能干扰味觉神经的物质，虽然剂量不大，但足以让评委对其他料理的味道产生误判。要是你把这酱汁淋在创真的料理上，就是蓄意污染食材，违反了比赛规则第17条‘禁止恶意破坏对手作品’的规定。”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观众席上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愤怒的抗议，有人甚至站起来大喊：“作弊！取消他的比赛资格！”“太过分了！竟然想用这种手段赢！”
裁判长的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他接过一色慧手里的检测报告，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黑衣代理人：“才波朝阳代理人，根据比赛规则，我现在要求你立刻回到自己的料理台，停止一切违规行为。如果再敢试图破坏其他选手的料理，我将直接判你违规出局，并且上报料理协会，追究你的责任！”
代理人的手腕被解长贵捏得生疼，脸上的冷笑也僵住了。他看着裁判长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围观众愤怒的目光，知道今天的阴招是用不成了。他冷哼一声，用力挣开解长贵的手，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红印。没有再说话，代理人转身走回自己的料理台，黑色的背影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阴沉。
创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一阵后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料理——骨瓷盘里的牛里脊依旧泛着温热的油光，黑松露粉和蔬菜酱汁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破坏。可他很清楚，这只是才波朝阳的第一招，对方既然能想到用“有毒酱汁”破坏他的料理，就一定还有其他的手段在后面等着。
“创真君，你没事吧？”解长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关心。刚才他冲过来的时候，还担心创真会被对方伤到。
创真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我没事，谢谢解学长。”他看向自己的料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才波朝阳想耍阴招，那我就用更扎实的料理赢他。不管他有多少手段，我都不会让他得逞。”
裁判长也走了过来，看了看创真的料理，又看了看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幸平选手，你的料理没有受到影响，可以继续接受评判。放心，我们会严格按照规则，保证比赛的公平。”
创真微微鞠躬：“谢谢裁判长。”
此时，计时器的数字已经跳到了30分钟。赛场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观众们因为刚才的“作弊事件”，对黑衣代理人的料理充满了警惕，看向创真的目光里则多了几分支持；评委们的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手里的笔在评分表上停顿着，显然在思考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评判；而黑衣代理人，则站在自己的料理台后，重新拿起了黑色的刀具，目光死死盯着创真，像是在策划下一次的“攻击”。
创真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的料理上。他用小勺轻轻整理了一下盘子里的酱汁，确保每一块牛肉都能沾到，又将旁边的小番茄切成两半，摆在盘子边缘，作为最后的点缀。阳光透过赛场的穹顶，洒在白色的骨瓷盘上，让料理看起来更加鲜活诱人，松露的香气、牛肉的焦香、蔬菜的酸甜，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料理味道，是用真心和汗水做出来的，没有任何阴招，只有对食材的尊重和对料理的热爱。
他知道，接下来的评判，将会是一场硬仗。才波朝阳的料理虽然诡异，甚至可能含有有害物质，但不可否认，那道“会冒烟的黑色牛肉”在视觉和香气上，都极具冲击力，很容易吸引评委的注意力。而他的料理，虽然扎实美味，却显得“普通”了些。
可创真没有丝毫退缩。他握着自己的主厨刀，刀柄上的包浆传来熟悉的温度，像是在给他力量。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赛场，看向黑衣代理人，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不管对方有多少“黑暗的招式”，他都会用自己的料理，一一接下。
因为他坚信，真正的料理，从来不是靠阴招取胜的，而是靠味道，靠心意，靠能打动人心的温度。
计时器的数字还在跳动，30分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这场充满阴谋的料理对决，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黑衣代理人还会使出什么手段？评委们会如何评判这两道截然不同的料理？创真的“黑松露蔬菜酱汁煎牛里脊”，能否战胜对方那道“诡异的黑暗料理”？所有的答案，都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