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栖的心跳得飞快,指尖带着微颤,小心翼翼地从那堆满杂物的竹篓里抽出了那卷散发着微弱灵气的画布。
“哦,这个啊,”画坊管事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一幅没画完的旧东西。据说是哪位画师想画个九天仙女,身子、衣饰、祥云都画得极好,就剩下那张仙颜,怎么也画不上去!添一笔,墨色就散;再添一笔,线条就糊。邪门得很!后来试了好几个画师,都束手无策,只能当个废稿扔这儿了。”
画布徐徐展开。
果然,画卷中央,一位身姿曼妙、衣袂飘飘的仙子跃然纸上,背景是氤氲的仙云和奇花异草,笔触细腻,灵气隐隐。
唯独那张脸的位置,一片空白,如同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期待?
桃栖的目光瞬间被那片空白吸引。
那微弱的、纯净的灵气,正是从这片空白处,以及整个画卷的线条中丝丝缕缕透出的!
“管事……”
桃栖强压住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带着点小姑娘的好奇和惋惜。
“这画……怪可惜的。我……我能拿走吗?看着心里怪难受的……”
管事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笑容:
“姑娘喜欢?拿走便是!只要姑娘答应以后得空还来我们画坊坐坐,这画就当是见面礼了!”
一幅画不成的废稿,换一个活色生香、能招揽生意的绝色画模,这买卖太划算了!
“好!多谢管事!”
桃栖脆生生地应下,抱着画卷,脚步轻快地跑出了画坊,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
回去的路上,寒风似乎都不那么刺骨了。
桃栖低头看了看自己裹在宽大男装里的身体,又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画轴,心里头一次对这身越来越“祸水”的皮囊生出点“实用主义”的好感。
丫的,长得好看……好像也不是全无用处?
她盘算着。
以后就得多发挥发挥这外貌优势!
坑蒙拐骗……呃,是合理利用资源!
多攒点钱,多弄点可能蕴含灵气的东西!
然后……然后早日找到办法,把这该死的女身给修炼成爷们!
嗯!就这么办!
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辛予戎已经坐在窗下看书。
桃栖打了个招呼,便迫不及待地钻进自己那间小屋,关好门,珍而重之地将画卷在床铺上铺开。
昏黄的油灯下,那未完成的仙女图更显神秘。
桃栖屏息凝神,指尖小心翼翼地凝聚起刚刚修炼出的气感,如同引导一缕蛛丝,缓缓探向画卷中央那片空白的脸庞位置。
指尖触碰到画布的刹那,一种奇异的吸附感传来!
那丝微弱的气感,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沙地,被画卷缓缓吸收!
而随着灵气的注入,那空白的区域,竟真的浮现出极其淡薄的……墨色轮廓?
仿佛一支无形的笔,正借着她的灵力,极其缓慢地勾勒着仙颜的雏形!
果然!这画需要灵力才能补全!
桃栖心中狂喜!
但紧接着,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
丹田里那点可怜的气感瞬间被抽空了大半,刚刚浮现的轮廓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几乎要消散。
她连忙撤回手指,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渗出细汗。
“呼……”
她长长吐了口气,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兴奋。
“不急,不急……水滴石穿!老子有的是时间!以后每晚修炼完,就给它‘喂’一点!”
她收起画卷,宝贝似的藏好。
目光又落在一直贴身藏着的那枚灰扑扑的戒指上。
袁道啊袁道,你这破戒指到底是个啥?
她再次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气感注入戒指。
戒指依旧毫无反应,冰冷死寂,像个最普通的铁环。
袁道的记忆碎片告诉她,无论是纳戒还是记录功法的载体,都需要用“意念”或者“神识”去沟通、烙印、开启。
而意念和神识……那是炼气期修士才初步具备的能力。
看来,只有等老子真正踏入炼气一层,引气入体,凝聚出第一缕属于自己的灵力,才能知道你这破玩意儿是龙是虫了!
她摩挲着戒指,眼神坚定。
……
时光荏苒,京城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小雪。
细碎的雪花无声地飘落,给简陋的小院蒙上了一层素白。
深夜,万籁俱寂。辛予戎早已熟睡。
桃栖的小屋里,油灯未熄。
她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板上,身上……
不着寸缕。
刚刚结束一轮《回春功》的运转,丹田里的气感似乎又凝实了那么一丝丝。
然而,当她睁开眼,低头审视自己这具在微弱灯光下仿佛发着柔光的身体时,一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上来。
纤细的腰肢,饱满的起伏,修长的双腿……皮肤光滑细腻得不像话,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玉色。
丫的!怎么越来越……越来越像话本里吸人精气的狐狸精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变回狐狸!必须变回狐狸!哪怕只有一会儿!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试图沟通血脉深处属于妖狐的本能。
想象着柔软的皮毛覆盖身体,想象着尖尖的耳朵竖起,想象着四肢着地的轻盈……
用力!再用力!
她憋着一口气,小脸涨得通红,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连脚趾都用力地蜷缩着。
丹田里那点微弱的气感也被她调动起来,试图冲击着某种无形的桎梏。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体毫无变化。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在小腹处凝聚。
“噗——”
一声清晰响亮、在寂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努力。
桃栖:“……”
她泄气地瘫倒在冰冷的床板上,像条离水的鱼。
巨大的挫败感和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雪堆里。
丢你老母!憋半天就憋出个屁?!
她恼羞成怒,用夹杂着粤语的官话在心里疯狂大骂,一边骂一边毫无形象地翻了个身,甚至还下意识地抬起脚丫子,烦躁地抠了抠脚底板。
发泄了一通,情绪稍稍平复。理智重新占据高地。
重新修炼妖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她掐灭。
不行!太冒险了!
袁道的记忆里,人族修士对妖气的敏感程度远超想象。
一旦体内凝聚妖力,那气息就如同黑夜里的明灯。
混入宗门?
怕不是刚靠近山门就被当成送上门的妖丹材料给扬了!
得不偿失!
既然完全变回狐狸暂时无望……那退而求其次呢?
袁道的记忆碎片里,确实有不少强大的妖修,行走世间时,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部分妖相。
有的顶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有的身后摇曳着华丽的尾巴,甚至被视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和独特的风采。
释放一部分妖相!
这个念头让桃栖眼前一亮。
对!尾巴!老子先要回尾巴!
她再次盘膝坐好,这一次,目标明确。
不再试图改变整个身体结构,而是将全部心神、连同丹田里那点微弱的气感,都集中到脊椎尾端那一点上!
呼唤着血脉中关于那蓬松、温暖、如同骄傲旗帜般的大尾巴!
意念如同凿子,一下下冲击着无形的壁垒。
血脉在共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在涌动。
这一次,没有憋屁的尴尬。
“啵~”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无形隔膜被捅破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毛茸茸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触感,猛地从她身后窜了出来!
桃栖猛地回头!
一条蓬松硕大、毛发油光水滑、如同上等绸缎般的火红色大尾巴,正无比招摇地在空中轻轻摇曳着!
那体积,比她当年还是狐狸时,大了何止一圈?
几乎有她半个人那么高!柔顺的长毛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暖而华丽的光泽。
“!!!!”
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桃栖脑海中炸开!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将那条失而复得的大尾巴紧紧抱在了怀里!
“呜……”
她把脸深深埋进那温暖、柔软、带着熟悉体味的厚厚绒毛里,满足地、近乎贪婪地蹭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哽咽的喟叹。
好暖和……比最厚的棉被还暖和!
好柔软……像云朵,像最上等的绒毯!
好熟悉……这是属于她桃栖的、独一无二的尾巴!
好舒服……那种血脉相连、如同肢体延伸般的触感,让她灵魂都在战栗!
她抱着尾巴,在床上滚来滚去,像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兽。
所有的委屈、愤怒、别扭、对女身的排斥、对未来的迷茫……
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条毛茸茸、暖烘烘的大尾巴给熨帖了,抚平了。
她甚至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尾巴尖上那簇特别蓬松的绒毛,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丫的……
桃栖把脸埋在绒毛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轻松。
……好像……好像做女人……也没那么痛苦了?
至少……有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