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婳君听完这个故事,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蓝婳君愤恨道:“这便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九重宫阙么?这就是女子以夫当天的下场么?先帝的德妃娘娘,当年何等风光?描眉之宠,点唇之爱,连御膳房都记着她的喜好。可这江山,凭什么都要用女子的血来祭?”
蓝盛飞闻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婳儿,你可知当年北境之战,为父为何亲手射杀了被敌军挟持的亲兵?因为城墙上多犹豫一刻,城门下就要多添百具尸体!”
“龙椅上的人亦是如此,若他当日心软分毫,便是这大燕江山的黎明百姓生灵涂炭。这江山里,容不得半分优柔寡断。”
傻丫头,红烛高照时是贵妃,江山需要时就是祭品!德妃的今日,就是所有皇家女子的明日!
“ 君王只是天下的君王,从来不是谁的夫君!”
“什么恩爱,什么情分?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戏码罢了。”
婳儿,你可明白?即便是如今的宁王,九皇子,也不过是皇权博弈中的一枚棋子。他们生来就注定为江山所困,为社稷所缚——今日是龙子,明日或许就是阶下囚。无论最终谁登上那九五之位,都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父亲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你的发顶,眼底沉淀着你看不懂的复杂。
所以为父宁愿你嫁个寻常人家,春日折花,冬日赏雪,不必如履薄冰地活在朱墙之内。这世道,能好好活着已是万幸。
蓝盛飞说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若婳儿是个男儿该多好,纵使不愿随我征战沙场,至少能堂堂正正闯出一番天地,不必像如今这般,人人都盯着她,想借这门婚事,来谋我手中十万兵权。偏生这丫头又生得这般夺目,那些世家子弟初见时,哪个不是被这副容颜迷得神魂颠倒?
可婚姻漫长,再美的容颜也终有看腻的一天。那些世家子弟,又哪个不是姬妾成群?今日见婳儿容色倾城便百般讨好,明日新人入府,我的婳儿就该在深院里数着更漏过日子了。更可怕的是,婳儿也会像德妃那样,昨日还是金尊玉贵的娘娘,今日便成了江山棋局上一枚用过的弃子。
这些年,有多少人劝他续弦——
“将军,总得有个儿子继承家业啊...
“婳君那丫头再好,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他将俸禄大半都给了陈家,让婳儿的外祖家好生照拂。不是没动过续弦的念头,可每每想到—— 若是若是新妇生了儿子,婳儿在这世上,就真的只剩自己了。
他忽然红了眼眶。这些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城,把所有的柔软都筑成铜墙铁壁,只为给女儿撑出一方天地。
当年在雁门关外,他率三千铁骑杀退十万胡虏时,先帝亲赐的丹书铁券上写着永世不负。如今新帝登基不过一载,就要用他唯一的骨血来换这兵权安稳。
多精妙的算计啊——皇子正妃之位,看似天大的恩宠。可那深宫里,谁不知道他蓝家的女儿,就是那三十万铁骑的活兵符!
她许氏,当年不过是个靠媚术上位的继后,如今竟敢从先帝手中窃了这江山!
她母族那些豺狼表面恭顺,背地里哪个不是盯着萧家的龙椅流涎?
她许氏确实有手段,可这江山若真改姓了许,萧家的皇子皇孙还能活?
——
皇宫
朝堂大殿
永昭帝指节叩在折子上,发出沉闷的声。
——好一个蓝盛飞!
——好一个萧御锦,郑的好儿子!
竟敢欺君!
三日前,传来边关告急的军报竟是宁王联合兵部伪造的!
好一个忠君爱国的镇北王!
好一个宁王!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女帝突然闭了闭眼!
她又何尝不知,伪造军报是死罪。
可若任九皇子与北狄之人勾结,伤害了蓝婳君,以蓝盛飞的性子,必会率三十万边军直逼京城,哪怕背上叛臣之名。
宁王有先见之明,将蓝盛飞提前秘密就在京中,以平息这场爆乱。
可即便有蓝盛飞助阵,蓝婳君还是差点儿落入了北狄人手中。
如今人虽被顾晏秋截回,但此事已暴露宫中防卫疏漏,更让北狄窥见大燕内部的暗涌。
御史大夫王肃手持象牙笏板出列,袖中奏折地展开:
[臣夜观天象,见将星摇坠。恰逢蓝氏女遇袭,九皇子重伤,此乃北狄犯境之兆。臣请陛下下旨,命边军即刻彻查!」
女帝朱笔未落,兵部侍郎突然跪地高呼:
「臣有本奏!昨夜北城门守将玩忽职守,竟纵容狄人潜入。臣请革除其职,以儆效尤!」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羽林卫跪地捧上密函,女帝拆开一看,眼底寒光骤现:
「经查,北狄人所用箭矢,乃宁王府匠作司所铸。」
永昭帝双眼微迷,她知道,这是萧御湛嫁祸萧御锦的手笔。
这时,探子突然来报:“禀陛下,顾家商队昨夜以在苍云山截住北狄人,蓝小姐已平安送回将军府。”
“九殿下为了保护蓝婳君身负重伤,经城西杏林堂的郎中紧急诊治,现已转危为安,请陛下宽心。”
探子单膝跪地,旋即双手呈上一封密折:陛下,九殿下命臣禀报:儿臣查获北狄投毒之证,不敢擅专,请陛下圣裁。”
女官接过折子,恭敬递至永昭帝案前。
永昭帝展开奏折,目光骤然一凝—— 北狄密谋效仿前朝清河之祸,欲派死士往江南六府河道投毒。
永昭帝的指尖在清河之祸四字上狠狠划过——那是三十年前导致大燕十万百姓丧生的惨案。
随后永昭帝的目光在郭鸿身上一掠而过,随即霍然起身——
“退朝!”
两个字如冰刀坠地,满殿文武还未反应过来,女帝的玄色龙袍已掠过丹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