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彻底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李景隆就是个历史上那个着名的草包将军,一个标准的纨绔二代。
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心里,竟然藏着一团火。
一团渴望证明自己,渴望建功立业的熊熊烈火。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朱肃刚想开口,说几句早就准备好的漂亮话安慰安慰他,旁边就凑过来两个高大的身影。
“哟,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来人是常遇春的两个儿子,常升和常茂。
“老五,景隆,来来来,喝酒!”常升不由分说,给两人的酒杯都满上。
几人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几杯烈酒下肚,朱肃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脑子里那点用来安慰人的腹稿,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看着眼前双目赤红,一脸不甘的李景隆,胸中一股豪气涌了上来。
安慰?
安慰有什么用!
他猛地一拍李景隆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对方一个趔趄。
“不就是想打仗吗?不就是想当将军吗?”朱肃端起酒杯,眼神灼灼地盯着他,“这算个屁大的事!”
“等我将来就藩,你来不来?”
李景隆彻底懵了:“啊?去……去干嘛?”
“干嘛?当然是跟着我干大事!”朱肃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你不是愁没仗打吗?我给你找仗打!你不是想当将军吗?我的亲军,以后就交给你来带!”
“我封你做我的王府长史,我手底下所有兵马,都归你调遣!”
“你敢不敢来?!”
李景隆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着朱肃,眼睛瞪得滚圆,似乎想分辨对方话里的真假。
朱肃却不管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景隆,你看过世界地图吗?咱们大明之外,还有广阔无垠的天地!”
“往东是大海,大海的另一边有数不清的岛屿,上面有黄金,有香料!往西是沙漠,沙漠的尽头是更加富饶的国度!往南是丛林,往北是冰原!”
“咱们造大船,建舰队,去把咱们大明的龙旗,插遍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到那个时候,什么徐达,什么常遇春,他们的功业,也未必就比我们更强!”
“我问你,这样的功劳,你要不要?!”
要不要?
李景隆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朱肃描绘的那幅波澜壮阔的画卷,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我再问你一遍,李景隆,你敢不敢?!”朱肃步步紧逼。
“我敢!”李景隆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酒壶,仰头就灌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抹了一把嘴,通红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殿下!我李景隆这条命,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朱肃笑了。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收敛了,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光说不练,可不行。”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你读过兵书,赢过沙盘,那都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是要死人的。我的王事,不容私情,你要是把我的军队带进了沟里,我第一个砍了你的脑袋。”
“你,想清楚了吗?”
这冰冷的话语,让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李景隆瞬间冷静下来。
他看着朱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对方不是在开玩笑。
这不是兄弟间的酒后戏言。
这是一个亲王,对他未来臣属的郑重承诺,与严酷警告。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袍,对着朱肃,郑重其事地一揖到底。
“李景隆,定不负殿下所托。”
高台之上,朱元璋和马皇后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早就看到朱肃鬼鬼祟祟地溜达到太子朱标的席位旁,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往朱标袖子里塞了一叠厚厚的宝钞。
朱标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又宠溺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朱元璋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了一下,但很快又板起了脸。
马皇后却是看得清楚,笑着说:“你看,老五还是心疼他大哥的。这孩子,心里有数。”
朱元璋没接话,只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满意。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一阵骚动。
只见喝得满脸通红的李景隆,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一脚踩在案几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高举着酒杯,扯着嗓子大吼:
“我,李景隆,今日立誓!”
整个大殿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胆大包天的曹国公之子身上。
在皇上和文武百官面前,酒后失仪,踩踏案几,这简直是疯了!
李文忠的脸瞬间就绿了。
燕王朱棣眉头一皱,刚要起身过去把人揪下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五弟朱肃,竟然也跟着一跃而上,踩在了自己的案几上,笑嘻嘻地看着对面的李景隆。
整个奉天殿,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年轻人给惊呆了。
疯了!
真是疯了!
朱棣气得太阳穴直跳,正要上前。
却听见朱肃朗声大笑,他举起酒杯,遥遥对着李景隆,清越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天不生你李景隆,那该多无趣!”
第二天,曹国公府传出消息,李景隆因在昨晚的接风宴上喝多了撒酒疯,被他爹曹国公李文忠吊起来拿鞭子抽了一顿,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而另一位主角,五皇子朱肃,此刻却安然无恙地坐在坤宁宫里,正慢条斯理地给马皇后剥着一个水煮蛋。
蛋壳被他剥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伤到蛋白,露出光溜溜的蛋身。
“你倒是机灵。”马皇后斜了他一眼,接过鸡蛋,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手里把玩,“景隆被他爹打得下不来床,你倒好,跑咱这儿来献殷勤了。”
“母后,话可不能这么说。”朱肃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那是为了兄弟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说道:“你想啊,昨晚那场面,我要是不陪着他一起醉,那不就显得他一个人不懂事了?我这是舍生取义,用自己吸引火力,帮他分担他爹的怒火。你看,现在舅舅的气是不是就消了一半?”
马皇后被他这套歪理给气笑了。
“你这叫东施效颦,懂不懂?你一个皇子跟着瞎起哄,像什么样子?”
话是这么说,但马皇后的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