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缓缓蹲下身,拍了拍王子身边的脸。
“你知道,什么是活剐吗?”
“就是用小刀,在你身上,一刀一刀地割下三千六百片肉,保证你到最后一刻,都还是活着的。”
“你的皮,我会让人硝制好,做成一面鼓。你的骨头,我会磨成粉,撒进海里喂鱼。”
“至于你的家人……哦,对了,我听说你还有个老娘在岸上?”
王子贤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可朱肃嘴里描绘的画面,让他从骨子里感到了恐惧。
“我说……我说!我都说!”
他彻底崩溃了。
“是……是穆三娘!是‘海寡妇’穆三娘!”
王子贤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从被足利义满压迫,到派陈雪去和穆三娘结盟。
穆三娘开出的条件,要么一百万两白银,要么杀了朱肃这个“金主”。
他拿不出钱,只能选择后者。
“我还计划好了……杀了你之后,就把事情推到穆三娘头上,说是她的人干的!这样,足利义满就会去找她的麻烦!”
“陈雪那边……我用她女儿圆圆威胁她,事成之后,让她去认罪……”
王子贤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朱肃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王子贤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足利义满那四百个精锐,是怎么死的吗?”
王子贤愣住了。
朱肃站起身,用脚尖挑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我杀的。”
王子贤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
原来……原来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他!
他想借刀杀人,结果自己却成了一把被别人利用,还即将被折断的刀。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王子贤突然疯癫地大笑起来,“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王爷,临死前,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我那些兄弟……那五十多个兄弟的尸骨,还在足利义满手里……求你,帮他们……收回来……”
“可以。”朱肃点了点头。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光一闪。
王子贤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道血线从他的脖颈处浮现,随即,头颅滚落在地。
鲜血,染红了聚义厅的地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是陈雪。
她看到了地上的无头尸体,看到了满身杀气的朱肃,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她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
“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求求您,放过圆圆……她还是个孩子!”
朱肃收剑入鞘,剑身上,不沾半点血迹。
他走到陈雪面前。
“杨宝宇,他知道这件事吗?”
陈雪浑身一僵,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朱肃,拼命摇头。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他……他会打死我的……”
朱肃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
“看在宝宇哥和圆圆的份上,我不杀你,也不罚你。”
“你带着圆圆,去海宁卫,找一个姓徐的公子。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会给你们安排好住处和户籍。”
“以后,就在杭州城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陈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看着朱肃。
朱肃没有再看她,而是望向厅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你知道,宝宇哥为什么给女儿取名叫‘圆圆’吗?”
他的声音很轻。
“因为,他盼着一家人,能团团圆圆,和和睦睦。”
这句话,成了压垮陈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放声大哭。
那哭声里,有悔恨,有悲痛。
朱肃转身,走出了聚义厅。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舟虎岛的风,带着咸腥和血气。
杨宝宇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朱肃亲自为他选了岛上风水最好的一处高地。
没有繁琐的仪式,只有最烈的酒,和最高的敬意。
陈雪抱着圆圆,一身素缟,安静地站在墓前。
她没有哭。
从始至终,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只是那双眼睛,空洞得让人心慌。
“节哀。”朱肃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
陈雪缓缓转过头,看着朱肃,看了很久。
然后,她屈膝,就要跪下。
朱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不必如此。”
“王爷大恩,陈雪无以为报。”她的声音很轻。
朱肃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怀里懵懵懂懂的圆圆。
“走吧,有人送你们离开,以后好好带着圆圆过日子。”
“王爷……”
朱肃打断她,“去杭州吧,忘了这里,忘了海上的一切,让圆圆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长大。”
陈雪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她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圆圆抱得更紧了。
送走了陈雪母女,朱肃转身,面对着舟虎岛剩下的几百名海盗。
此刻,他们神情复杂地看着朱肃,有敬畏,有疑惑,也有不加掩饰的贪婪。
他一挥手,几个暗影卫抬上来几口大箱子。
箱盖打开,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海盗们瞬间骚动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
“这里是五万两银子。”
朱肃的声音冷了下来。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拿上属于你们的那份银子,离开舟虎岛。从此以后,你们和舟虎岛,和我朱八重,再无瓜葛。”
“天高海阔,你们是继续当海盗,还是上岸做个富家翁,我都不管。”
“第二,不拿银子,留下来。跟着我朱八重做事。”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跟着我,就得守我的规矩。”
“再敢像以前那样烧杀抢掠,欺凌百姓,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第一个,就砍了他的脑袋!”
场面一片寂静。
海盗们面面相觑。
当海盗,不就是为了烧杀抢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活潇洒吗?
不让抢,那还叫什么海盗?
“我……我选第一个。”一个独眼龙海盗犹豫了半天,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走到箱子前,领了一袋银子,对着朱肃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拿钱走人。
他们骨子里就是海盗,受不了约束。更何况,这个新来的“朱八重”看起来就不好惹,跟着他,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没了。
还不如拿着钱,找个地方快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