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监兵铗的剑鸣与无形纽带碎裂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清脆而决绝,如同斩断了宿命的锁链。
伊娜周身那混乱交织的赤红与暗金光芒骤然爆开,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她体内那强行侵入的战争神格碎片猛地逼出!那碎片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脱离了伊娜的身体,却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无头苍蝇般在殿内盘旋,发出不甘的嗡鸣,其上的神力波动明显紊乱、黯淡了许多。
伊娜本人则如同虚脱般从半空中跌落,被早有准备的姒月一把接住。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暗金色的眼眸恢复了纯净,却充满了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恍惚。强行剥离神格对她的魂魄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眼神深处那份属于她自己的坚定意志,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成功了……”姒月松了口气,源源不断的太阴之力温和地渡入伊娜体内,滋养着她受损的魂灵与经脉。
苍持剑而立,监兵铗剑尖遥指那盘旋的神格碎片,纯白剑气吞吐不定,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反扑。
然而,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那无主的神格碎片。
“吼——!!!”
那巨大的神念化身——涅伽尔残留的意志,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了被亵渎般极致愤怒的咆哮!整个主殿在这咆哮声中剧烈摇晃,穹顶的碎石簌簌落下,环绕在四周的神域残响们更是如同被点燃般,发出了疯狂的尖啸,眼中的畏惧被更深的疯狂与毁灭欲望取代!
“悖逆者……窃取神力……亵渎王座……当受……神罚……永世……沉沦!”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比之前强横了数倍不止!那神念化身手中的残缺巨剑虚影猛然凝实,暗红色的毁灭神力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其上流淌,它高高举起巨剑,锁定了下方的伊娜、姒月与苍,就要发动毁灭性的攻击!
这一击,蕴含了此方神域残存的绝大部分力量,足以将他们连同巡星梭一起彻底湮灭!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伊娜的“悖逆”而升级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准备迎战!”苍低吼一声,监兵铗感受到主人的决意,剑身光芒大放,庚金剑气冲霄而起,竟隐隐与那神念化身的威压分庭抗礼!他一步踏出,挡在伊娜和姒月身前,剑意锁定那劈落的巨剑,竟是要以凡人之躯,硬撼神只残留的全力一击!
姒月也将伊娜护在身后,太阴星君的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清冷月华化作层层叠叠的屏障,试图削弱那毁灭性的力量。但她心知肚明,在这片排斥秩序的神域,她的力量受到极大压制,仅凭她和苍,恐怕难以完全抵挡。
伊娜虚弱地靠在姒月背上,看着那即将落下的毁灭之剑,看着挡在身前的两个背影,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股强烈的不甘与……一丝奇异的触动。
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尊涅伽尔的黑曜石雕像,投向了那句刻在剑刃上的质问——“为何而战?”
为何而战?
为了生存?为了守护同伴?为了不被这强加的命运吞噬?
是,但又不全是。
在她拒绝那毁灭神位、斩断枷锁的瞬间,在她体内星灵之力与那战争神格碎片激烈冲突又最终剥离的过程中,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似乎被触动了。那并非神格的力量,而是……某种被神格掩盖、或者说,连涅伽尔自身都可能未曾真正理解的力量本质?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神格碎片中承载的、属于涅伽尔的破碎记忆画面——并非只有杀戮与毁灭,还有……守护城邦时的决绝,面对外敌时的怒吼,为了某种信念不惜燃尽神火的刹那……那些画面短暂而模糊,被更浓重的毁灭与暴戾气息所覆盖,但确实存在。
战争,难道真的只等于毁灭吗?
守护信念,扞卫秩序,反抗压迫……这些,难道不也需要“战”的意志与力量吗?
涅伽尔迷失在了纯粹的力量与毁灭之中,忘记了最初“为何而战”,最终只留下这片充满怨恨的死寂废墟。那么她呢?她拒绝的是那扭曲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战争”,还是……“战争”本身蕴含的、那足以守护与创造的“力量”与“意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识海!
就在那暗红巨剑携着毁天灭地之势即将斩落的千钧一发之际——
伊娜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挣脱了姒月的搀扶,踉跄上前一步,与苍并肩而立。她没有试图调动任何神力或星力,而是抬起了头,用尽全部的意志,向着那愤怒的神念化身,向着这片死寂的神域,发出了自己的呐喊,回答着那古老的质问:
“我之战——不为毁灭!不为权柄!”
“为守护所爱!为心中秩序!为这星海间……不应被湮灭的……希望与可能!”
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规则与意志的层面!
奇迹发生了!
那盘旋在空中的、无主的战争神格碎片,在听到伊娜这发自灵魂的呐喊后,猛地停止了无序的盘旋!它似乎“听”懂了!那暗金色的碎片表面,原本混乱暴戾的光芒骤然内敛,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粹坚韧的……星火般的光点,自碎片核心亮起!
那光点,并非战争神力的暗红,也非星灵的暗金,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凝聚了最纯粹“战意”与“守护”信念的……白金色!
这一点白金星火出现的刹那,整个狂暴的神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劈落的暗红巨剑,在距离苍的头顶不足三尺之处,猛地停滞!神念化身那燃烧的幽冥之火剧烈跳动,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周围疯狂尖啸的神域残响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就连姒月和苍,也感受到了那股源自神格碎片核心的、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奇异波动,心中震撼莫名。
伊娜自己也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那点白金星火,一种血脉相连、同源共生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不是被强行融合的束缚感,而是一种……认可?一种基于共同“道”的共鸣?
那点白金星火微微摇曳,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下一刻,它脱离了那块依旧黯淡的暗金色神格碎片主体,化作一道细微却无比坚定的流光,主动射向伊娜,没入了她的眉心!
没有之前的痛苦与排斥,只有一股温润却磅礴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自然而然地融入她的星灵本源之中。她消耗的精神力在飞速恢复,魂魄的创伤被抚平,甚至,她感觉自己对星辰之力的理解,对“力量”本身的认知,都踏入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的层次!
她并未继承那残缺的战争神位,而是……点燃了属于自己的“星火战意”!以自身星灵为本,以明悟的守护之心为引,剥离并吸收了那战争神格中最本源、最纯粹的一丝“战之法则”真意!
“这……就是我的答案!”伊娜眼中白金色的光辉一闪而逝,她感受着体内新生力量的流淌,再次抬头,看向那神念化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神念化身沉默了。那巨大的暗红身影微微颤抖着,手中的巨剑缓缓垂下。它那空洞的幽冥之火,不再充满暴怒,而是转向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追忆,有震撼,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仿佛贯穿了万古时空的叹息。
“星火……战意……守护……而非……毁灭……”
“原来……答案……早已刻下……迷失的……是吾……”
随着这声叹息,神念化身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构成它的暗红色神力如同风化的沙砾般开始消散。它再次“看”向伊娜,那意念中不再有敌意,反而带着一丝释然与……托付?
“后来者……你……通过了……真正的……试炼……”
“这破碎的……神域……这被遗忘的……王座……以及……那被掩盖的……真相……托付于你……”
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尊涅伽尔的黑曜石雕像上。随着它力量的消散,那雕像仿佛被触动了某种机关,自基座开始,缓缓向后移动,露出了其后一个幽深的、通往地下的入口!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隐秘,甚至带着一丝……不属于巴比伦神系气息的波动,从入口中弥漫出来。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信息流,伴随着神念化身最后的消散,涌入了伊娜的脑海,也共享给了近在咫尺的姒月和苍。
那不再是破碎的记忆画面,而是一段被尘封的、关于这片神域,关于战争之神涅伽尔,甚至关乎巴比伦神系乃至更广阔星海的……秘辛!
信息揭示:涅伽尔并非天生就是纯粹的毁灭之神。在更古老的年代,他曾是守护与力量的象征。导致他彻底沉沦、神域崩毁的那场终极神战,对手也并非其他神系,而是……来自星海之外的、与“湮灭意志”同源,但更加狡猾、善于侵蚀心灵的“低语者”!那些“低语者”放大了他心中的偏执与对力量的渴望,扭曲了他的神性,最终让他堕入了只为毁灭而战的深渊。而这处神域,也并非简单的战场废墟,其地下深处,隐藏着涅伽尔在彻底迷失前,凭借最后一丝清明,封印的一处……连接着“低语者”源头的微小裂隙,以及他研究对抗那种侵蚀力量的全部记录与……一份未完成的、关于如何“净化”被侵蚀神性的构想!
神念化身最后的使命,并非寻找一个继承毁灭神位的傀儡,而是在等待一个能真正理解“为何而战”、能够点燃“星火战意”、有可能完成他未竟之业的后来者!
它之前的所有逼迫与试炼,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筛选!
真相大白,震撼人心!
那盘旋的、失去了核心本源的神格碎片,此刻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普通的顽石般坠落在地,碎裂成几块。周围的神域残响,随着神念化身的彻底消散,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纷纷化作纯净的能量光点,缓缓消散在空气中,那弥漫的怨恨与煞气,竟也随之淡去了不少。
大殿内恢复了死寂,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然消失。只剩下那骸骨王座依旧孤寂,那黑曜石雕像后的入口幽深,仿佛通往另一个被遗忘的时代。
伊娜消化着脑海中庞大的信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不仅摆脱了危机,获得了新生力量,更揭开了一个关乎星海安危的惊人秘密!
姒月和苍也面色凝重,低语者、被侵蚀的神只、未完成的净化构想……这一切,都预示着他们面临的敌人,比想象的更加诡异与强大。
“看来,我们暂时去不了那个‘金属世界’了。”苍收剑入鞘,看向那地下入口。
姒月握住伊娜的手,感受到她体内那缕新生的、充满活力的白金星火,眼中满是欣慰与坚定:“冥冥之中自有指引。这里隐藏的秘密,或许比我们原定的目标更重要。”
伊娜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那幽深入口,白金色的光辉在她眼底流转:
“涅伽尔未完之路,就由我们……继续走下去!”
“让我们去看看,那位迷失的战神,究竟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