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在伊莱面前停下，目光先是落在他脸上，像是在仔细分辨他此刻的状态，然后才缓缓下移，落在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叠笔记上——那是他不久前刚刚还给伊莱的。
“伊莱，”在伊莱听来，汤姆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如同滑过天鹅绒，“你一个人在这里？阿尔法德没陪着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随口的关心，但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探究。他注意到了伊莱似乎比平时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看别人下棋。”伊莱轻声回答，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汤姆的靠近总是能轻易扰乱他的平静。“我…我只是想坐一会儿。”
汤姆的视线再次回到伊莱脸上，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表象。他微微侧头，声音放得更低了一些，带着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温和的试探：“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刚才遇到什么了吗？”
他没有提及邓布利多，但伊莱感觉汤姆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是在走廊里被看到了吗？还是仅仅是他此刻的状态泄露了痕迹？
面对汤姆直接的询问，伊莱的心跳更快了。
邓布利多的话语，阿尔法德的调侃，以及此刻汤姆带着关切的注视，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该告诉汤姆吗？
告诉他邓布利多那些关于“古井”和“过去”的评论？告诉他邓布利多自称是“过去那个他”的朋友？
他有些害怕汤姆会因为自己再次起了追寻过去的念头而与自己疏远。
他看着汤姆那双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眸，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有些无措的样子。
最终，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将怀里的笔记抱得更紧，仿佛那是他的护身符。
“没什么，”伊莱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只是…和邓布利多教授聊了几句。”他避开了具体的细节，但承认了谈话的对象。
汤姆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伊莱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让伊莱心跳漏掉一拍的弧度。
“是吗。”汤姆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他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炉火的光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告诉我，伊莱。”
在这个幽暗的、被水光笼罩的休息室里，他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仿佛将外界的一切都暂时隔绝开来。
伊莱望着他，感觉自己刚刚在阿尔法德帮助下建立起来的一点轻松，再次被汤姆这种独特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关切所搅动。
他内心刚刚重新燃起的光，在汤姆靠近时，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却也更加摇曳不定。
他轻轻点了点头，几乎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汤姆的靠近和那句低语，像在伊莱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扩散，带来一种混合着不安与渴望的悸动。
邓布利多的话语、阿尔法德的调侃，此刻都在汤姆深邃的目光前褪色。他需要一点实在的、能抓住的东西，来确认此刻的真实，来平息内心翻涌的陌生情绪。
伊莱低下头，翠绿的眼睫微微颤动，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炉火的噼啪声和窗外湖水的细微涌动里。
“汤姆…”他犹豫地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笔记的硬壳封面，“我…我能…靠着你吗？”
这个请求大胆得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耳根迅速染上一层薄红。在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这样的亲近显得有些逾矩。
汤姆显然也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伊莱发顶的旋儿，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耳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情绪——是惊讶，或许还有一丝被依赖的、隐秘的满足感。
他几乎没有犹豫，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向椅背靠了靠，提供了一个更舒适的倚靠角度，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可以。”
得到了许可，伊莱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更加紧张。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试探性地，将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倾斜，最终，他的侧额轻轻抵在了汤姆的肩膀上。
隔着质料优良的巫师袍，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稳定温度和坚实的触感。这是一种与阿尔法德勾肩搭背截然不同的感觉，更加亲密，也更加令人心跳失序。
然而，仅仅是靠着，似乎还不够。那种心底深处隐隐的不安，并未完全平息。
他沉默了几秒，积攒着更大的勇气，声音比刚才还要细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能不能…抓着你的手？”
这一次，汤姆沉默的时间稍长了一些。伊莱能感觉到自己靠着的那片肩膀肌肉，似乎有瞬间的绷紧。
他几乎要后悔提出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了。
但很快，汤姆搁在扶手椅上的右手，放松地摊开，做出了一个默许的姿态。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幽绿的炉火光线下，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可以。”依旧是那个简洁的单词，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纵容。
伊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左手，先是迟疑地触碰了一下汤姆的指尖，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般，轻轻握住了汤姆的几根手指。
他没有敢整个握住，只是虚虚地圈着，仿佛在抓住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暴风雨中抓住唯一可靠的浮木。
汤姆的手指微凉，但被他握住的部分，很快就开始传递过来令人安心的温度。那稳定的触感，从指尖的皮肤一路蔓延，奇异地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惶惑不安。
“哥…谢谢…”伊莱闭上眼睛，将额头更紧地抵在汤姆的肩头，低声嗫嚅。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暂时停下了所有的漂泊和动荡。周围的一切声音——炉火的噼啪、远处隐约的谈话声、湖水轻拍窗户的韵律——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世界里只剩下他靠着的身躯和他小心翼翼握住的这只手。
汤姆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他只是任由伊莱靠着，任由那只微带凉意的手抓住自己的手指。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幽暗的湖底，黑色的眼眸深处情绪难辨，唯有被伊莱轻轻握住的那几根手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扣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更稳固的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