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马尔福庄园笼罩在一种精心修饰的宁静之下,但这宁静之下涌动着不安。
伊莱选择在这个时间拜访,正是估摸着卢修斯作为一家之主,在非黑魔王直接召见时,或许能有片刻的闲暇与…动摇。
他被家养小精灵引入华丽却冰冷得如同博物馆的客厅,纳西莎礼节性地接待了他,举止优雅却难掩眉宇间的憔悴。
卢修斯很快出现,他的金发一丝不苟,蛇头手杖点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师,”卢修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拖沓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真是意外的到访。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伊莱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平静:“卢修斯,我们都很清楚现在外面的局势。霍格沃茨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学生,而那个制造悲剧的人已经归来。”
“我还记得四年前我就和你说过…我来,是想和你聊聊关于伏地魔回归后,你打算怎么做?”
卢修斯的灰眼睛闪烁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伊莱会如此直白。他正要开口,客厅那沉重的雕花大门却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高大且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他穿着黑色的长袍,皮肤是病态的苍白,五官如同蜡像般扁平扭曲,只有那双猩红的眼睛,燃烧着非人的残酷。
是伏地魔。
纳西莎猛地吸了一口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卢修斯更是身体一僵,握着蛇头手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他迅速垂下目光,姿态变得恭敬而畏惧。
伊莱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言语,在见到这张脸的瞬间灰飞烟灭。
内心深处那份无法斩断的、可悲的牵绊,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甚至没有看清伏地魔身边是否跟着其他人,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那双猩红的眼睛上。他看到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混合着意外、玩味以及…某种更深沉难辨的情绪。
没有任何犹豫,伊莱几乎是本能的猛地转身,黑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仓促的弧线,朝着与大门相反的、通往花园的落地窗疾步走去。
他放弃了与卢修斯的谈话,放弃了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不打个招呼就走吗,伊莱?” 伏地魔那高亢、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蛇一样滑入耳膜,“还是说,霍格沃茨的教授,如今也学会了不告而别?”
伊莱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伏地魔,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他的背上。
他仍然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尤其是在这里,在马尔福庄园,在可能有其他食死徒在场的情况下。
他的心绪一片混乱,旧伤似乎在隐隐作痛。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让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稳和冷漠:“我只是来找卢修斯讨论一些…问题。既然你在这里,我想我不便打扰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推开沉重的落地窗,夏日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室内的冰冷形成残酷的对比。
伊莱的身影消失在炫目的夏日阳光中,那扇被匆忙推开的落地窗兀自晃动着,将花园里燥热的蝉鸣与室内冰冷的死寂切割成两个世界。
卢修斯和纳西莎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客厅里只剩下一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紧张。
伏地魔并没有动怒,也没有下令阻拦。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猩红的瞳孔注视着伊莱消失的方向,扭曲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逃避啊,伊莱。”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像冰冷的蛛网,粘稠地缠绕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每一个角落,让卢修斯和纳西莎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这笑声里没有面对哈利时的暴怒,也没有面对其他敌人时的残忍,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私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稔和嘲弄。
卢修斯深深地低着头,不敢让伏地魔看见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他敏锐地察觉到,伏地魔对待伊莱的态度,与对待其他任何人都截然不同。
那不是单纯的杀意,更像是一种…对某件早已归属自己、却偶尔会不听话的所有物的复杂情绪。
伏地魔缓缓转过身,他那蛇一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卢修斯和脸色苍白的纳西莎。
“看来,霍格沃茨的某些人,依然学不会接受现实。”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亢的冷酷,但方才那瞬间流露出的、近乎“人性化”的语调,却像幽灵一样留在了空气中。“这很好…恐惧和逃避,总是比徒劳的反抗更有趣,也更有用。”
他没有再追问伊莱的来意,似乎那并不重要。或者说,他自信地认为,伊莱的“逃避”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卢修斯,”伏地魔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惊醒,“我希望,在魔法部,你能展现出比招待客人更有效率的用处。”
“是,我的主人。”卢修斯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是警告,也是命令。
伏地魔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客厅,那无形的压力也随之而去。
纳西莎几乎虚脱地靠在了扶手椅上,而卢修斯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一眼仍在微微晃动的落地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与困惑。
那位炼金术老师…他与伏地魔之间,那明显跨越了数十年的、诡异的牵扯究竟是什么?
此刻,伊莱已经远离了马尔福庄园。他走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夏日阳光明媚,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伏地魔那句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一如既往地喜欢逃避啊,伊莱。”
他握紧了拳,指节发白。是的,他在逃避。逃避那双眼睛,逃避那份纠缠不清的过去,更逃避那个他始终无法做出的、最后的决断。
他是一个软弱的、优柔寡断的家伙。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